經維多利亞紀念堂時,不知怎的撞到他,拖著他走了好一段路,幾乎把他的左臂給扯斷,他的臉部也受了傷。我趕到醫院看他。我們一家人一向相處得很融洽。金耀見到我,問的第一件事是錢有沒有丟失。我聽了不由得心痛。那不過是幾百塊錢而已,可見他對工作是多麼認真。我儘量安慰他。幸好外科醫生替他動手術,一切順利。不過,他痛了幾個月,不能走動。
到英國去讀法律
我一面擔心金耀的情況,一面也想到尚未完成的學業和對芝的感情越來越深。能不能很快在萊佛士學院讀完文憑課程,我並不樂觀。學院至少要一年後才能復課,我還要多花一年到一年半的時間才能畢業,算起來就要浪費兩三年的時間。我跟母親商量,如果動用她的積蓄和首飾,外加我在黑市和包工賺到的錢,家裡就負擔得起我和金耀兩人到英國讀法律課程的費用。於是我打消了回萊佛士學院爭取女皇獎學金的念頭,而計劃儘快到英國去。
1945年10到11月間,我介紹芝認識萊佛士圖書館(國家圖書館的前身)的管理員,使她當了圖書館的臨時僱員。她一家人搬到了德文莎路一座浮腳樓,離我家有一英里,我經常送她回家。有時我們會中途停下來,到歐思禮路聖諾猶太教堂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談心。日本憲兵隊的一個分部過去就設在附近。1945年l1月,我手頭寬裕,買了一輛二手汽車。那是一輛戰前的莫里斯牌汽車,換上了來自英軍的部件。後來生意比較好,幾個月後我把它賣掉,賺了一筆,換一輛經過修理的戰前的福特牌V8型汽車。在日治時期,這輛汽車很可能是日軍將領使用的。
除夕我帶芝到安珀路振裕園參加一個年輕人的社交集會。振裕園是李浚源夫人在海邊的房子。李浚源夫人是海峽土生華人的老前輩,丈夫去世了,非常富有。社交集會結束前,我牽著芝的手走到對著大海的花園。我告訴她我不打算再回萊佛士學院,要直接到英國讀法律,三年後獲得律師執業資格才回來,問她願意不願意等。芝問我知不知道她比我大兩歲半。我說知道,還仔細考慮過了,我少年老成,朋友大多比我大。此外,我要的是跟我同樣成熟的伴侶,不是入世未深、需要我照顧的那種;而另外再找到跟我同樣成熟,興趣也相同的女子,可能性很小。芝答應等。我們沒告訴雙方的家長。要他們同意等那麼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就是我們相處的方式:勇敢地面對遇到的個人難題,設法解決,既不躲避,也不置之不理。這次求愛終於開花結果。同年,即1946年,我開始策劃如何離開新加坡。
3月間我寫信給中殿法學協會,附上劍橋高階文憑考試成績。中殿法學協會是英國倫敦四個培養律師的組織之一。不到一個月就接到回信,說我親自報名就會錄取。當時開始有船開抵丹戎巴葛港,載英軍回國復員。我拿著信找讓我包工的英國少校,問他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搭上一艘運兵船。少校讓我同負責運送軍隊的軍官接洽。1946年5月間,我見了他的一個下屬。我給對方留下了深刻印象,因為當時很少本地人能說流利的英語,語法和用法都不成問題,又不帶濃重的本地口音。我向他解釋了自己的難題,告訴他戰爭中斷了我的學業,耽誤了我五年的時間,如今中殿法學協會錄取了我。我出示中殿法學協會的來信,說我迫切需要坐船到英國去。對方同情我的遭遇,答應幫我的忙。7月間我接到便條,通知說能安排我登上一艘運兵船,在1946年10月送我到倫敦。
在忙碌奔波準備離開新加坡的兩個月期間,我跟母親一起到處尋找能頂得住英國冬寒的毛衣。我們在雙溪路結霜橋舊貨市場找到了用得上的大部分寒衣。雙溪路舊貨市場戰前是買賣賊贓的地方,戰後又活躍起來,專門售賣從英軍那裡弄來的物品,其中不少是英國當局送給復員回國的英軍的物品。母親買了一個四角有金屬保護套的大木衣箱,把一張地毯、一床被褥、一件外套、兩件運動衣、兩條法蘭絨褲和一套皇家空軍巴拉瑟亞軍服呢大衣全塞了進去。皇家空軍大衣是向諧街最好的裁縫定做的。
動身之前,母親千方百計地要我跟華族女子訂下個名分,免得我將來娶個英國妻子回來。有幾個學生帶了英國妻子回來,往往鬧得很不愉快,家人不高興,最後不是婚姻破裂,就是小兩口到英國定居,因為他們無法在英國殖民地社會立足。在殖民地社會里,人們如果不是以屈尊俯就的態度對待他們,就是公開冷淡疏遠他們。母親先後給我介紹了三個背景不錯、社會地位也不差的女子,我卻無動於衷。她們年齡適中,家道豐厚,相貌也可人,就是引不起我的興趣。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