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老頭兒是心裡憋著一股邪火的,可一番談話下來,他隱隱覺出這老頭兒似乎並非一味的愚忠,而且看得出他是一直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由此賀然對他的態度逐漸發生了轉變。
收起臉上的浮華笑容,他語氣真誠的低聲道:“稟伯父,以上皆是堂皇之語,此番伐趙小侄就是要為兄長復仇,加之兄長有遺願,要使趙國子民得沐新政之惠,小侄本是懶惰之人,苦於征伐之勞,可為了兄長,小侄不敢稍怠,伯父大人,趙王仁義其表,歹毒其心,小侄懇請伯父不要再受其驅使了,兄長以受其害了,請伯父隨我回易國吧,如能讓小侄代兄長全了孝道,不但令小侄來日有顏面去見兄長,也可令九泉之下的兄長安心了。”
“好孩子,不枉典兒與你兄弟一場。”天河公的聲音很低,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慈祥的光輝。
第六十三章暫與君別(上)
天河公對賀然的懇求未知可否,轉身朝府衙內走去。
賀然在後面喊道:“伯父!伯父!!”
天河王頭也未回,徑直走進了府衙,大門隨即關閉了。
負責圍困的將領此時走過來,撓著頭問:“軍師,他們要一直不降,咱們是不是就一直這麼圍著?”
賀然眼望大門,面色憂鬱的搖了搖頭。
那將領一時難以理會軍師的意思,同時看出軍師此刻不願講話,他只得用探尋的目光去看已站在一邊的大將軍。
許統對他擺了擺手,道:“囉嗦!依令行事,未得撤圍之令你就一直圍著。”
那將領忙施禮退下了。
許統低聲對賀然道:“你看怎麼辦?”
賀然依然是搖了搖頭。
“那就先回去吧,這裡先圍著,咱們去開慶功之宴,我讓他們都準備好了。”許統拉了他一下。
賀然並未移動腳步,兩眼仍望著府門,許統只得站在邊上陪著他。
過了一會,賀然慢慢轉過身,道:“走吧。”
二人走出沒多遠,府衙內就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聲,一個軍校飛奔過來稟報,聽呼喊聲多半是天河公自盡了。
賀然聞報只微微點了點頭,許統問道:“你是不是算定他會自盡?剛才不走就是想等死訊?”
賀然嘆了口氣,道:“一代忠良,死的憋屈啊,老來喪子其一也,戰而失地其二也,君主無德乃其三,這第三條尤其讓老爺子難以承受,他這樣忠烈之人唯有一死求得解脫了。”
二人走回去時,府門已經開啟了,一眾親衛已經把武器送到了外面,易軍倒也通情達理,仍守在原地並未進去捉拿。
進入院中,天河公的副將迅固已等候在這裡,抹著眼淚上前施禮,哽咽道:“公爺命我等棄械而降。”
賀然與他曾有數面之緣,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知道的,金家於我有大恩,你幫我安撫好各位兄弟,願去願留皆隨其便,當下治喪為重,好好收殮了老公爺,還要有勞你們送靈柩去祖塋安葬。”
迅固發著狠道:“金勻把定陽城的事都告訴我們了,軍師對公爺、少爺盡情盡義了,如此仁德之主我們皆願追隨。天河府一門忠烈,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我們已然寒了心了,老公爺臨終前雖傳命金家子弟不得反戈而擊,但我卻打定主意要抗一次命了,靈柩交給金器、金勻他們護送吧,軍師若信得過我,迅固願充馬前之卒,這一帶的地理、駐防我瞭然於胸,我要親眼看看趙慜的下場,然後告祭老公爺與少爺!”
“就如你意。”賀然說完在迅固的引領下進了大堂。
堂上的金家子弟盡皆面帶淚水,不過已不再嚎啕,老公爺的自盡可以說是大多數人都預料到的了,所以此刻的悲痛不至太過強烈。
賀然對著屍身行了子侄之禮,許統等人也一一行禮,侍衛長金器是天河公的親侄子,此刻以孝子身份在旁答禮。
安排下了治喪事宜,許統悄聲道:“我看這慶功宴就算了吧。”
賀然想了想,道:“這一路攻城拔寨,將士們頗為勞苦,如今打下了曲蘭關,正該藉此舒緩一下,今日是有些不宜,推延到明日吧,告訴大家盡情吃喝,但鼓號就不要鳴奏了,我要在此代兄長守靈三日,就不去與大家同慶了。”
許統很贊同他這個體恤下屬的安排,執意也要給天河公守一守靈,一來是先前有同殿為臣之宜,二來是從內心敬佩老國公的為人。
當晚,在關外大營的雲野趕來了,少不得一番祭奠。
子時的哭祭過後,三人來到偏房內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