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切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從很久以前,母親突然死去——彷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命運便註定往這個方向走下去了。後來,他接二連三地遭遇了更多的死亡,離別與放逐。他將自己放逐到了另一個空間。只有他自己的空間。可是錦夜,他是如此深愛她,以至於願意拋棄所有的過往與她廝守。到後來,她卻為了他——即使是緣自父親的夢境,而去傷害蜀平。她說,我只能這樣做,我的父親才不會傷害你。但是,沉年很想告訴她,她這麼做,便是對他更大的傷害。
他坐在蜀平的身邊,已經有四天了。他每天陪在那裡,等待蜀平的甦醒——他一定會醒過來。他是如此堅信,即使所有的人都離開了,蜀平亦絕不會離開。他突然記起來了。在他年幼的時候,他去迎接蜀平的歸來。蜀平剛從少管所釋放,是他一個人去接他回家。那一天是他的生日。蜀平從未忘記過他的生日。他便帶著沉年去吃各種小吃。那些小吃的味道非常鮮美,足以令他久久難忘。那一天,他就對沉年說,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們,要一直生活在一起。那些話一直都存留在沉年的記憶中,即使後來,蜀平離家出走,到後來,拒絕回來為父親送葬。即使沉年斷絕了與他的所有聯絡,每次想到那一句,沉年便會淚水滂沱——他一直都記得。
醫生每天都會來給蜀平檢查,並且告訴沉年,離蜀平康復起來還將遙遙無期。但是,他們安慰他說,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必然會竭盡全力醫治好他。
此刻,蜀平還殘留著微弱的呼吸。沉年站在他的面前。外面的光線將他的身影拉得變了形。沉年緩慢抬頭,便看到了自己在牆上的陰影。他是如此沉默黯然。起風了。他趕緊過去,把窗戶關緊。而窗外,天氣依然晴朗。幾乎沒有一朵雲。路上,人群茫然走過,漸漸消失在更遠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病房的門被開啟了。那時候,沉年正在看一本書。他便疑惑地抬起頭,那一刻,他看到了神色疲憊的蘇蔓。蘇蔓站在門口。她說,沉年。
沉年說,你怎麼來了?
蘇蔓無力地笑了一下。她說,爸爸把我關了很多天,命令我再也不要來找蜀平。可是,我在家的每一天,都會想念他。我不能不來找他。我和他們說,要是蜀平死了,我也不活了。他們怕了,就只好讓我過來了。
沉年看著她,有些驚訝。接著便明白了。但他只是說,我不知道,我哥究竟還有多少醒過來的希望。你爸媽的擔心不無道理。
我不會理會這些的,我相信蜀平一定會醒過來。我會在這裡,一直等著他醒過來。說完,她便又哭了。她說,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爸爸告訴我的,我也都知道。甚至,連醫生也那樣說了。但是我還是不會放棄的。我相信蜀平不會就這麼輕易丟下我,他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他絕對可以忍受這次劫難,重新醒過來的。即使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我依然會等到他最後一天。不然,我絕不甘心。
以後的日子裡,蘇蔓每天都陪在蜀平身邊,與沉年輪流換班。她一直住在蜀平的新飯店。房間佈置得非常漂亮。蘇蔓曾親自參與設計。正是之前準備供他們結婚用的。她亦每天打掃,維持房間的整潔。回到醫院,她亦會把這些事情告訴蜀平。她說,我每天都會打掃我們的房間。等著你回來。
沉年每天都會給蘇蔓做好飯菜,送到醫院。有時候,他們會說話。大多數的時候便是沉默。蘇蔓的身體變得非常單薄。她依然不顧沉年的勸阻,繼續留在醫院。時間漸漸過去了。沉年便又要起程回學校了。那些天,他變得有些焦慮。因蘇蔓一個人無法料理蜀平。所以,他便想向學校請假。蘇蔓卻說,沒有關係。蜀平目前的病情比較穩定,亦不需要她多麼忙碌。沉年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一週之後,在他即將動身的時候,意外再次出現了,他突然收到辛禾的來信。那時候他正在閣樓看書,突然聽到郵遞員叫他的名字。沉年跑下樓,接到信。午後的陽光非常刺眼,沉年飛快地拆開信,便看到了上面的內容。再次看到她的信,字卻已經不是她所寫了。是另一個陌生的筆跡。上面寫著,沉年,如果你還尚存一絲良心,那麼,馬上就來找她。
非常簡短的一行字,卻像針一樣扎進他的心臟。冬日的太陽突然變得無比猛烈而炙熱。他的臉上開始冒汗。他一直都不願去記得她。因她已在兩年前拒絕了他。因此,他以為,她便會一直過著如她所願的生活。在另一個地方,安然地生活下去。但這突然而至的信卻告訴他,辛禾已經出事了。
沉年迅速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