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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將沉年折磨得骨瘦如柴。對於他而言,這悲痛的來源不僅僅是父親的死亡,還有蜀平的絕然。他一直都無法明白,為何蜀平的恨意會如此強烈,以至於終於真正放棄了那源自血緣的親情。在父親的葬禮上,蜀平始終沒有出現。那一天,一些人在後來悄聲議論,他們有人依稀看到一個少年,遠遠地,就站在山坡上向這邊探視。但終究很快消失。因站得較遠,沒有人看得清他的臉。但沒有人願意過多談論與死者有關的事。那亦只是無聊者的胡亂猜測而已。

而那一刻,沉年跪在父親的墳前,內心早已荒涼一片。

沉年站在靈堂裡,看到上面擺放著父母的兩個靈牌。長久沒有言語。他感覺許多事情正朝一個更加未知的方向發展。儘管他一再地對自己或者別人說,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他似乎沒有看到那好起來的端倪。

第四部分

沉年以一種更加孤獨的姿態生活。他把自己包裹在更加寂寞的空間裡,陪伴他的只有吉他。更少言語,只是重複地彈琴。手指單調而重複地製造著每一個音符。或許這樣,他才不會感覺孤單。後來,他學會了抽菸。在餐館唱歌的時候,有客人遞給他煙。不再像往常那樣拒絕,而是默然接受。點上,看著火紅的菸頭正在燃燒。第一口嗆到了。許多人笑。他撂起衣袖,乾脆把煙往手臂一摁。煙熄滅。所有人停止了笑。少年轉身離開。

他明白,這個世界上再溫暖的東西也會突然失去。就好像他所有的親人。一場死亡終結了體內殘存的,幾乎所有對於溫暖的美好幻覺。生命變得如此廉價。再執著,也無法挽回失去的幸福。他對自己笑。他一個人偷偷躲在學校附近的橋洞裡,抽菸。停止思考。

然而,對於那最後的希望,他依然抓住不放。依然堅持做著堆積如山的試題。維持自己在年級段的排名。大家看到這個少年喪父的男孩,他並未被死亡擊跨。他要得到那最終的幸福。儘管,那聽起來似乎十分可笑與矯情。沉年在自己的紙上,不斷寫著這樣幾個字——幸福——他寫得很用力,幾乎就要將紙劃破。他看著那一排字,突然覺得可笑,想要把它撕碎。但是沒有。他的手停住了。

拒絕蜀平的匯款。連同從前儲存在銀行的錢,如數退還給他,在附言欄上寫下,說過不用你的錢,請記住我的話。已經是決然的口氣。一連幾次如此,蜀平終於不再執著。沉年的固執來自於蜀平的言傳身教。他把那些寫著蜀平地址和電話的紙全部撕掉。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他的存在。沉年對自己說,他已經不再是你的哥哥了。

更努力地唱歌。賺錢的慾望變得如此強烈。父親的死亡無疑讓他失去了最主要的經濟來源。失去蜀平的匯款亦變得窘迫。學校不時索要各種費用。沉年開始覺得吃力。但是他想,要靠自己的努力來證明,離開蜀平,他一樣可以活得很好。他申請延長唱歌的時間,增加唱歌的場數。老闆明白他的近況,便默許他。

豔芳患上了輕度精神病。常常大笑,突然大哭。失去了深愛的男人,這痛苦把她折磨得幾欲崩潰。病情發作的時候,她喜歡搬一張凳子,就坐在門口,看著過往的行人。她對他們笑。但是沒有人理會她。她頭髮散亂,面色蒼白,衣著邋遢。手裡點著一根菸,但是很少抽。只是看著它燃燒,好似把玩一隻玩具。病情有些好轉的時候,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說話。

沉年看到了豔芳的變化。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次,豔芳看到放學回家的沉年,滿臉微笑地迎上去。像個孩子一樣高興地拍手——放學回家啦。放學回家啦。

辛禾的眼淚再次掉下來——沉年,我媽的腦子,好像出現了一點問題。

沉年知道,悲劇再次降臨到他的頭上。面對此刻的豔芳,他再也無法相信,她就是往日那個強悍的女子。她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看他的眼神幾近透明。如同孩子一般單純清澈。

沉年,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我不知道媽的病是會繼續惡化還是會好起來。我不敢想像。以後——以後會怎麼樣,我要照顧媽媽。你還要讀書。這一切,該怎麼辦。

辛禾坐在地上無力地哭泣。

此刻的沉年如此痛恨自己的年幼與無能。他握緊了拳頭。他不知道如何給這個在自己面前痛哭的女子帶去安慰。他只好說,姐,不要擔心,我已經在週末的時候,去打工賺錢了。我會籌集錢的。他這樣說著,語無倫次,看到辛禾一直哭,再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了。

這個時候豔芳走過來,她輕輕擦掉辛禾的眼淚。她說,不要哭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她把辛禾拉起來,給她拍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