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廠工人杜衛東發現的,因為信是寫給馮漢章的,而馮漢章作為施季虹誣陷盧援朝的幕後人,在941廠是哄傳很廣的人物,所以這封信的底稿很自然便引起了這個工人的懷疑,於是便暗中拿走了這封信,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向我們報告,就被謀殺了。”
屋裡的空氣變得肅穆而沉重,彷彿是在為這位可敬的工人致哀。周志明的鼻子酸了一下,一幕幕往事墓地撞上心頭,他恍若又記起了三年前和杜衛東在十一廣場上的那次交手仗;又聽到了在自新河機修廠車庫後面他那後悔的誓言;又看到了他穿著941廠工作服的那副得意洋洋、興高采烈的神態。他是剛剛開始新生活,剛剛嚐到人生的甜味啊!如果他還在,誰說他將來不能成為一個好工人、好丈夫、好父親呢?可是他死了,看不到自己美好的未來了。
周志明低下頭去,按捺著悲酸的感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在那間擺滿了杜衛東親手打出來的傢俱的屋子裡,是他,親手將閃光的手銬用力扣在了那雙殺人者的手上。當聽到銬環彈進鎖鉤的清脆的咋瞟聲,看到盧援朝那張絕望發僵的臉的那一剎那,他心裡洶湧而來的快慰,是無可代替的,無可代替的!
紀真從皮包裡取出幾樣物證,讓周志明送到李直一和馬樹峰的面前,說道:“這是破案時從盧援朝家中搜出的特務器材,這個小瓶子裡裝的是一種烈性麻醉藥,是間諜機關的一項‘科學’發明,用極少的劑量就足以使一個強壯的人昏迷半小時以上,而這種毒劑又可以隨著汗腺很快揮發,在人體內不留任何藥物痕跡。杜衛東正是在被盧援朝設法麻醉後勒死的。盧援朝殺人後,偽造了自殺現場。”
小瓶子在人們手上傳看著,誰也沒有說話。紀真的聲音又響起來,不大,卻顯得分外有力量。
“上述這些事實,證據充分確鑿,在押人犯均供認不諱。這是書證材料和有關物證,這是預審記錄和錄音,請局、市領導同志審查。我們認為,盧援朝、徐邦呈、施季虹的行為已經觸犯刑律,分別構成間諜罪和反革命殺人罪,應當追究刑事責任,建議將此三人依法移送人民檢察院提請起訴。”
紀真乾淨、簡潔地收住了話尾。周志明不能不佩服,紀處長的確是一位富有魅力的演說家。在這些無可爭議的證據面前,所有到會的領導都表示了一致的意見:同意311案結束預審,提請起訴。
周志明從心底長長地透出一口氣來,像一個剛剛從炮火連天的戰場上得勝而歸的戰士一樣,他心裡盪漾著一股沒法形容的輕鬆釋然的快感。
會散了,紀真被李書記和馬局長留下談事情,段興玉把汽車留給了他。
“我fIJ坐公共汽車回去。”他對紀真說。
從市局大樓出來,他們過了街,向十一廣場西側的公共汽車站走去。雪停了,太陽出來了,天空湛藍耀目,路邊粗大的松樹枝頭壓了厚厚的雪被,雪掩蓋了松的蒼綠,掩蓋了周圍所有的顏色,只給天地間留下一片單純的潔白。微微有風,風不再是那麼寒冷峭厲了,挾帶著早春的暖意,溼潤清新,直撲在心坎上。街上沒有多少行人,遠遠的廣場上,只有幾個孩子黑點兒似的身影在雪裡爆戲雀躍,順風傳來幾聲尖細的笑鬧。
“還困嗎?”段興玉問。
“不困了。”周志明大口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我原來,就一直盼著結案這一天,好憋足了勁兒狠狠睡他三天,可現在,又不困了。”
“走一站吧,散散心。”
“走吧。”
兩個人沿著空蕩蕩的馬路漫步走去,整個身心都浸入到一種完全鬆弛下來的節奏裡。唉,有多久沒有這樣閒適輕鬆地散散步啦!
“案子,總算是搞完了。”段興玉自言自語地笑了一下,“一個挺值得回味的案子啊。”
“這下,你那個第二期座談會的發言,總算有感可發了吧?權力與法律,這個案子不就可以說明,法律是莊嚴不可侵犯的嗎?不管是誰,都得服從它。”
“是啊。”段興玉眺望遠處,若有所思,好一會才說:“法律一經制定,當然是要求上上下下,一體遵從的。只可惜”他把目光收回來,落在周志明臉上,“可惜天下哪兒有那麼多純然一律的事情呢?法律這東西,是寫在紙上的,是要靠人來實現的。人可以執行它,遵守它;也可以敷衍它,玩弄它,甚至抵制它,所以法律有時候就不那麼莊嚴了。咱們這個國家地域遼闊,人民的法律知識和法律習慣太弱了;吃法律飯的專門人員又少得可憐,許多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法律?哼,不是鞭長莫及,就是海外奇談,老百姓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