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幹部就容易單憑自己主觀上對某人的好感而把他漏掉。過去一搞‘人物畫像’就把這條放在首位,因為不這樣就會有人說你不用階級分析的眼光看問題,旗幟不鮮明。現在是三中全會以後了,用不著怕這套形而上學的閒話,‘畫像’的目的是為了給偵察員提供一個可以捉摸到的標準,又不是給犯罪分子列罪狀。”
“對,搞案子嘛,來實際的。”幾個人都贊同。
段興玉接著說:“第二條,你們認為作案人具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我同意,但是在文字表述上還是改動一下,因為文化程度包括太廣,這封簡訊不能概括。而且文化程度還容易被人狹義地誤解為學歷,免不了會漏掉一些嫌疑人,你別看有的人只有小學學歷,卻自攻了一筆好文采。所以這一條應該改為:作案人具有相當於高中以上的文字能力。”
段興玉頓了一下,“年齡問題,我傾向志明的意見,如果上過私塾或精通古漢語的人寫出來的東西,絕不會是這種七拼八湊、半文不白的模樣,而且文盲文的書信語言是很步噎的,前後都有許多謙謂的套話,一般不會這麼開門見山。當然,敵人要在信文中潛伏暗語,在語彙的選擇上不得不受些限制,寫得通順也很難,但是年齡定在四十歲以上,無論如何太偏高了,我看年齡範圍寧可大些,二十五歲以上怎麼樣?”
“行,這更保險些。”大陳說。
“第四條我沒什麼意見。至於這個人的職業、性別和籍貫問題,既然目前還缺乏可供分析的材料,那就不要硬分析,先空著吧。”
對作案人粗略的“畫像”就算是議定了。大陳把從百貨公司抄來的那六十多個單位和商店的名單從抽屜裡取出來,擺在段興玉面前,面有難色地說:“這麼多單位,都進了這種紙,要查清這封信所用的紙是從哪個單位拿的,或者是在哪個商店買的,哼,海里撈針哪。”
“墨水化驗了嗎?”段興玉偏過頭來問。
“化驗了,這封信是用普通的躁較鐵墨水寫的。全國統一配方,哪兒都有賣的。對縮小偵察範圍一點兒價值也沒有。”
段興玉面色嚴峻地站起來,以木容置疑的口吻說:“下決心查這個紙吧,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春節前一定要把偵察方向確定下來,不然,各單位一放假,咱們可就乾著急了。”
會開了一上午才完。中午,周志明吃過飯從食堂走出來,伸手到褲兜裡去掏手絹,掏出來的卻是那個倒黴的小瓶子,他望著瓶子上滑動著的刺眼的太陽,呆呆地想了一會,緊鎖的眉頭猛地舒展開來,他想起了一個人——卞乎甲。
他顧不得上樓去穿大衣戴帽子,跑到存車棚推出腳踏車,光著個腦袋就騎出了大灰門。
二十多分鐘後,他匆匆來到市第二醫院研究室化驗科,找到了卞平甲。
“喲,今天是什麼風啊?”卞平甲驚訝不已地說,“你是難得有空兒的啊。”
他顧不上寒暄,掏出那個瓶子。“幫個忙,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卞乎甲看了看,又開啟了瓶蓋聞了聞,搖頭說:“光看怎麼能看得出來呀,你是從哪兒拿來的,要幹什麼?”
“是杜衛東那兒,從他家裡拿來的。”
“嗅,杜衛東啊,我好久沒見他了,聽說這小子在941廠混得挺不錯呢,是他叫你來的?他自己怎麼不來?”
周志明避開下平甲詢問的目光,把視線移向窗外,“他死了。”
“啊——”卞乎甲睜大了眼睛。
“大前天,他自殺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望著窗外湛藍湛藍的天空,悶悶地說。
卞平甲疑惑地皺起眉頭,“是不是他又犯什麼老毛病了?”
“不知道,”周志明收回目光,在卞乎甲消瘦的臉頰上注視了一下,勉強地搖搖頭,“別人也有這麼豬的。可我覺得不像,你出獄以後,他一直改造的不錯,在他離開自新河的那天,他在我面前,像個孩子似的痛哭流涕,發誓要重新做一個人,做一個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人”
“可現在又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人是會變的,何況他再好也是麻袋片上繡花,底子就木行。”
“可是,可是,他出來以後,有了美滿的小家庭,有了理想的工作,在單位表現也不錯,幹嘛一定要走絕路呢,他死前一點兒跡象也沒有,一點兒也沒有。”
卞乎甲默然地點點頭,“唉,這傢伙,什麼事兒不能想開呀。那這個瓶子?”
“是放在他家櫃櫥上的,他家裡人說以前沒注意過,所以我想可能是他最近幾天內拿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