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成了裡外套間。二十多平米,照著兩口人的標準,平均居住面積是不算窄的,可自從打湘西回來,他就常常感到周圍空間的擁擠和色彩的單調,常常要情不自禁地嚮往起那青山秀水的天地了。
他從小沒離開過城市,就是出差,也不外是北京、天津、上海。廣州一類的繁華去處,和南州大同小異。應該說,湘西,是第一個用大自然的雄渾和優美給他以奏陶的地方。
他和小陸是下午三點多鐘乘飛機飛抵長沙的,傍晚又乘上了長沙至懷化的火車向西而行。
雖說那時候春節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火車上的擁擠風潮卻還在持續。擠在探親期滿的職工、士兵和度完寒假的學生中間顛簸了一夜,真是精疲力盡的一夜。第二天早晨又在懷化改乘長途汽車,不到中午,汽車便已經攀援在湘西婉蜒而潮潤的公路上了。
日夜兼程的疲倦被藏懷的一點好奇和嚮往淹沒了,這就是湘西嗎?一個交通不便、荒野偏僻的地方;一個漢人、苗人、土家人雜居的地方;一個缺少文化、土地貧瘠而又多匪的地方,古老而神秘,混和著原始的野蠻和自然的優美這就是周志明過去對湘西的近於荒唐的認識,一個從未到過湘西的人在一本又黃又舊且失佚了篇首的書中得來的認識。
一條與公路平行的無名小河在腳下京回,淺薄的河水清澈見底,在卵石細沙間無聲流過。
隔著霧濛濛的車窗遠眺,山外有山,群峰羅列,如屏如障的崇山峻嶺中,蔓延著長年凝綠的大杉樹。時有幾幢接瓦連椽的房屋隱傍在山林的轉折處,宛如畫家點上的幾筆極巧的跳色。
剛剛從色彩單調,嚴然一派冬日景緻的南州來到這鬱鬱蔥蔥、積藍堆翠的南方山區,雖然坐在車裡頭,卻恍若覺到一股暖融融的春風撲在臉上,引人到一種陶醉的意境中。他記得那時候黨胡思亂想起來了,將來要是有機會,一定得和萌萌一起來這兒好好優遊一番,沒想到萌萌的老家竟是這樣一個宜於談情說愛的美地方。
不知是不是也因為美景的誘惑,陸振羽也發起了情思,扯扯他的衣服,故作隨意地說:“哎,你幫我參謀參謀,嚴君這人到底怎麼樣?”
“不錯呀,”他笑笑,“你們現在到什麼時態了?是‘進行時’呢,還是‘過去時’呢?”
“哦,這個”小陸尷尷尬尬地說,“‘將來時’吧。”
“怎麼,你還沒跟她談?”
“談是談了”
“她怎麼個意思產‘”含含糊糊,誰知道。“
“她不同意?”
“我沒跟她明著提,不過意思是到了。她好像,咳——,她開始說現在對這種事不考慮,後來又說她早有了,真真假假的。”
“啊,”他笑了,“可能你的功夫還沒到家吧。”
“哎,以後有機會,你再幫我說說怎麼樣?我發覺她還挺聽你的。”
“行,我試試。”他嘴上答應著,旋而又後悔起來,這種事照理該由老同志去說的,老同志面子大,至少應該大陳
他們坐了四個小時的汽車,到了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首府——吉首。
吉首是個只有四萬人口的小城,依山傍水,充滿了江南市井的誘人風采。吉首公安局就坐落在臨河不遠的一條大街上。接待他們的是個年輕的土家族幹部,還是個大學生。戴著一副白架子眼鏡,活潑熱情。在他的幫助下,他們很順利地查到了徐邦呈的檔案。
“真是,我們以為這傢伙早死了,搞了半天還活著!我算算,從六五年到現在,乖乖的,整整十一年了。”年輕的土家人說一口富於韻味的湘西話。
正在摘抄檔案的小陸揚起臉說:“十一年前你們沒有找到屍首,怎麼就斷定他死了呢?”周志明把目光從檔案材料上移向主人,他覺得小陸這話問得有點兒生硬,容易被對方誤解為指責,可那年輕人似乎一點兒沒有在意,反而爽朗地笑起來。
“他是因為犯錯誤開除工職的嘛,所以原來以為他太想不開了。我們這兒的人要想死方便得很呀,連根上吊繩都可以不買的,山上有的是洞洞,誰也不曉得有好多深,沒人下去過。
要自殺往裡一跳,連個聲響也不會有。解放前還有這樣的風俗迷信,沒出嫁的姑娘要是得了什麼病,常常會被族親們說成是讓洞神看上了,把她扔下洞去,叫做落洞,聽說過麼?“
小陸放下筆,“我以前倒聽說過湖南的地主把女的沉潭處死,還沒聽說什麼落洞的。”
“被沉潭的女人大都是因為犯了閨戒,落洞的女子卻不同,多數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