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所愛,這才是一個有教養的大家閨秀所應遵從的婦道。既然丈夫如此愛那柳姓女子,她只得說:“你就按你所想的去做吧!”
丈夫受了感動,溫存地摟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她進門之後,我決不會有負於你!”
陳夫人萬萬沒有想到丈夫這次如此認真,竟然以嫡禮去迎娶她,以致引起風波。
她將信札放在一旁,一種不快裊繞著她。過去牧齋娶妾,她從未有過如此的感受。錢橫信裡告訴她,柳氏欲奪嫡位,難道這是真的?奪嫡?一個博古通今、熟知大明禮法的丈夫,怎會知法犯法,做出此種事來?他將要把她這個嫡配置於何地呢?告他?不!不!她在心裡說著。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依靠,家裡的大梁!把大梁拆了,還有這進士第嗎?不能!不能去告他!他既沒有說要休掉她,也沒有要遣她回陳家的跡象。她是他的結髮妻,她不能聽信族侄錢橫的片面之辭!但她又吞不下這口氣,她尚健在,又以嫡匹之禮娶柳氏,這不明明是對她這個主母的蔑視嗎?她怎的甘心!
她默默地忍受著內心的傷痛,在僕人面前,不能失去主母的威嚴。她扶著侍兒,走進臥室,示意侍兒帶好門出去,她這才撲倒涼蓆上,無聲地哭起來,淚水和著汗水,溼透了枕蓆。她雖然是這錢府的主母,主宰著姬妾僕婢的命運,可是,她卻不能違背丈夫的意旨。她的命運掌握在丈夫的手中。丈夫竟敢蔑視朝廷的禮制,也不顧士大夫輿論,她又怎能去勸阻呢?除非同歸於盡!她突然止住了淚,用手堵住了嘴。這不能,這不能!太可怕了!孫愛雖然出自朱姨娘,可她才是他的真正母親,她不能不考慮她兒子的前程。還有她賢淑的聲譽!她已不是氣盛的少婦,而是早就看破紅塵、皈依佛門的信徒。
可是,她是女人哪!
她臥下爬起,爬起臥下,反反覆覆重讀族侄那封戳心的信,像一隻受傷的貓,無所適從,最後只好蜷縮在床上抽泣。
一夜不成眠,第二天天一亮,她就把女管事叫來,吩咐把她住的正室騰出來,重新粉刷,按新房樣鋪陳起來,床上要錦被芙蓉帳,牆上掛家藏珍品歷代名人書畫。自己搬進側房。管家驚異地問:“夫人,這是”
她沒有回答。她有她的籌劃,合巹大禮,一定要在老宅祖宗靈位前舉行。那時,她會漂漂亮亮地宣佈出她的決定。
她又派人去請朱姨娘,派去的轎子還未出門,朱姨娘的轎子就進了門。她一下轎,就直奔夫人住處。
陳夫人聽到通報,立刻迎了出來。
朱姨娘就在廊簷下向她跪了下去說:“婢子給夫人請安!”
陳夫人連忙伸雙手去扶她,說:“家無常禮,快起來。”
她抬起頭,仰視著陳夫人說:“婢子有話回夫人。”
“有話起來慢慢說。”陳夫人硬是拽起了她。把她引進了東廂房的起坐間。陳夫人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了,朱姨娘就坐在一隻矮几上。這是規矩,小妾是不能跟正室平起平坐的。
“夫人,你”朱姨娘欲言又止。
“快直說吧,何事?”
“半野堂都鬧翻了呢!聽說迎娶柳氏的彩舫明日就到,呂大管家忙得像只猴子,哼!跳進跳出。我聞室裝修一新,張燈結綵,八抬大轎繫上了用整匹緞子扎的大綵球,據說比你當年進府還風光。”她突然放低聲音,轉換成神秘的語氣,“上上下下都在哄傳,要奪你的正位呢!”她的目光直往陳夫人臉上掃,看她的臉色還是那麼平靜,又說,“夫人,你就這麼毫不在乎?”
第四部分 人有悲歡離合第55節 結束半生漂泊(2)
陳夫人微微一笑:“我正派人去請你,想跟你”
朱姨娘不等她說完,就憤慨地打斷了她的話:“奪正位,真是天下奇聞!禮法不容,家族不容,輿論不容!連我也看不下這等怪事!夫人,上上下下都在為你打抱不平呢!”
陳夫人的手,不經意地哆嗦了一下,但她很快鎮靜下來,微笑著說:“不要瞎哄了。我還未得到老爺的準信兒,如果老爺真要這麼做,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我叫你來,是跟你打個招呼,新人進家,取個吉利,別瞎鬧!不然,又要惹老爺生氣了!”
朱姨娘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陳夫人,連她的手輕微抖了一下也沒逃過她的眼睛。她側過頭,噘起嘴說:“我反正是做小的命,倒沒什麼。”她又看了陳夫人一眼,見她那副逆來順受的表情,心裡說不出的氣憤,真想扇她一耳刮子,好叫她清醒清醒。當然這不過想想而已,她哪裡敢呢!她一把攥住陳夫人的手,感情激動地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