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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的不安。她穿上那件象牙色的夾袍,她最喜歡這種色彩;她準備了他喜食的茶點,用精巧的食盒裝好,放在茶几上。又從壁上取下古琴,工工整整地置在琴几上;從床頭取出那把防身用的短刀,放在琴旁。她在一種就要得到幸福的惶惑,又怕失去幸福的忐忑中等待著他。

徵輿像往常一樣,風度翩翩地走進了她的房間。見她著意修飾了容貌,眼睛頓時放出了光彩,脫口而出:“美哉!佳人!”

河東君朝他嫵媚一笑,說:“這是真話?”

徵輿點點頭,笑了:“當然。真美呀,河東君!別總不相信我的話呀!”

兩扇半圓形的眼簾輕輕覆蓋著河東君那傳神的雙目,她微微地闔上眼睛,顯得更為嬌媚。

徵輿情不自禁地從她背後伸過手臂,把她輕輕地攬進懷裡。“如是,我的可人,你太讓我愛了!”

河東君微微仰起頭,抬眼就碰到了他俯視她的眼睛,就像兩朵燃燒的黑雲,火焰直撲向她的面頰。河東君那痛苦的雲翳也被那兩朵火焰驅散了,留下的都是灼人的愛。她柔聲地問:“你願為我們的愛做點什麼呢?”

徵輿更緊地抱住她:“我連冰冷的湖水都喝過了呀!”

是的,他聽說她病了,曾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寒冷刺骨的湖水。河東君不是也以真情來報答他了嗎?她輕輕地撥開他的手臂,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拿過書桌上子龍的短箋,遞給他說:“你看這個!”

徵輿接過只掠了一眼,就把它放到身邊的凳子上,又去拉河東君的手,說:“我已知道了!”

有如晴空霹靂,河東君本能地往後退著,他知道知府要驅逐她,他還那樣若無其事,仍像往日那樣欣賞她的容貌,像以往那樣向她傾訴愛情,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不無驚訝地望著他:“你知道了?你說這該怎麼辦?”

“姑避其鋒,先躲一躲為妙。”徵輿輕描淡寫地回答說,“等風頭過去,我們還會相見的!”

看他說得多輕巧!河東君兩眼發花,兩腿痠軟,跌坐在矮几上。她的心彷彿在突然間被撕成了碎片!這話若出自子龍、待問友人之口,那是無可厚非的,可是,它卻出自她愛人之口,不免就浸潤了殘酷的色彩了!叫她怎麼能接受得了呢?幸福,美好的憧憬、信念,往日的情語和愛撫,一齊隨著心的破碎也化作了粉末!原來他們的愛情就是那霧裡的月亮,看看一個多麼大的亮影啊!天哪!他的摯愛,原來是不願有點責任的愛!她是滿懷希望,以為他一定會在這次事變中把她接回家中,結束她的漂泊生涯,讓她不受欺凌,嚐嚐安穩家庭生活的溫暖!哪怕身居妾位,只要有他的愛,有他的理解,那又算得了什麼呢?她什麼都能忍受。可是,在這關鍵時刻,他卻隻字不提及此事。他只會說他愛,卻沒有勇氣衝破世俗對她身份的偏見;說他愛她,卻不敢說服家庭把她娶回家中!這就是他的全部愛!這就是他為愛所做的全部犧牲。

河東君肝腸寸斷,悲憤中生。這時,她反而不惱恨知府大人要驅逐她之事了,而只恨自己有眼無珠,識錯了人!俗子!懦夫軟骨頭!自私鬼!想愛不敢愛,竟不能庇護一個弱女子,算得了什麼男子漢!

愛之深,望之切,望斷而生恨。她能說什麼呢!她慢慢地站起來,走到琴幾前,握住短刀,高高舉起,砍向古琴。

琴絃“嘣咚”一聲響,斷了。

河東君扔下刀,拂袖走了出去。

第二部分 河東君痴情斷琴絃第20節 人生長恨水長東(1)

誤入桃園誤醉酒,

錯將魚目作瓊玖。

縱然借得三泖水,

也難洗我今世羞。

子龍自得知知府大人要驅逐河東君的訊息,就被一種忐忑不安的情緒裹挾著,是為就要失去一位高雅的遊侶而懊喪呢,還是為河東君未來命運擔憂?抑或還是別的?他也說不清。他既希望徵輿能在這關鍵時刻,作出保護河東君的決斷,也願意自己能為河東君留下來出些力。他放下一切事,去同她商討怎樣對付這個驅逐令,在河東君的書桌上他讀到了這首詩。

船伯愁容滿面地告訴他:“這孩子不知中了什麼邪!早上喜滋滋地請來了宋公子,卻又氣憤憤地砍斷了琴絃。飯也不吃,就一個人出去了,我讓阿娟和阿貴去尋,到這個辰光還沒回來。”船伯沉重地嘆了口氣,“陳相公,請你勸勸她吧!她就聽你和李相公的。”

早在河東君匆匆去城裡尋找徵輿的時候,子龍就有預感,他們的姻緣,很可能要成為水裡月,鏡中花,將以悲劇結束。那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