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開政嘿嘿陰笑道:“這其中奧妙就要落在海威身上,大人想想,若是海威還沒到京城,忽然遭遇皇上派去人馬將其拘拿,更不幸聽到皇上要以謀反之名交有司問罪,你說海威會怎麼做?”
“你”顫抖著舉起手指點向塔,錢浚之霍然跳起,臉上已是一片死灰。饒是他知道自己上了賊船,從此再也脫身不得,但聽見段開政如此大膽的陰謀,終是駭得連腳也軟了。逼反了海威又能有什麼好處?倒是平白添了一個不死不休的仇家。
“大人莫急。”段開政從容舉手笑道:“且聽在下慢慢道來,若我是海威,乍聽得眼前是條死路,縱然心中不願,也唯有掉頭回西北舉旗反叛。這麼一來,京畿必將再度震動,朝廷惶恐之餘,定要考慮如何才能儘快平息叛亂。平賊軍雖近在懷州,但兵力不足,只可牽制而無力破之。除此以外,皇上手中既能與海威抗衡又隨手可派的軍旅不過是虎賁、羽林、怯闢三軍。到時不消大人多說,皇上必督促柳江風率軍征討。海柳二人,皆乃世之名將,一人持百戰之精銳挾奮而來,一人攜大義之名分堂皇而出,無論誰勝誰敗,此戰豈能速決。”
聽他說到這裡,錢浚之非但沒有放寬心,反而越發緊張,他忍不住插嘴道:“那又如何?再怎麼拖延也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海威勝了便京畿不保朝廷崩壞,柳江風勝了更是權勢熏天炙手可熱,左算右算也沒我等的好處。”
搖頭作出一付此言大謬的架勢,段開政道:“大人錯了,要是等到他二人分出勝負,管將軍哪裡還配得上帝國振武將軍之職。但得海柳二人僵持不下,便是大人乘機進言的好機會。大人想想,三軍一出則京畿空虛,前方既戰事不明,皇帝必輾轉難安。此時大人再以拱衛朝廷安危為由,請調管將軍所轄進京,決無人能阻。等到振武軍揮師入京,海柳二人誰勝誰負已不重要了。”
他侃侃而言,將其中關節一一點破,以錢浚之察言觀色的本領,哪裡還不明白管捷竟是想乘機入主中樞,掌控朝廷命脈。想到管捷只為了個人私慾,便不惜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箇中心思之周密狠毒,更是令他不由畏懼驚涑。
冷眼看著錢浚之神色變幻,段開政也不多說,自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過去道:“我家將軍命我轉告大人,若是振武軍果能駐節京師,一併政事悉數交由大人定奪,管將軍決不插手,為恐大人不信,但以此書為憑。”
錢浚之心頭一陣鹿跳,急忙伸手接過書信。展開略略疏讀,只見其上言辭懇切果如段開政所言的那般,管捷自道才疏學淺不諳政事,願與他通力合作各守其職,日後必不相負等等等等,末尾還鄭重其事的落下了振武將軍印和管捷的私章。緩緩和上信箋,錢浚之眼神茫然,他能想到管捷一旦擁兵入京,必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格局,眼下說得再好,到時真要反悔,自己也無可奈何。可是,他推薦術士在先,矯詔在後,更有弒君大罪,樁樁證據俱都握在了管捷手中,哪裡還容得自己選擇?
嘴角搐動了幾下,他終是閉上雙眼絕望道:“你且回覆管將軍,就說錢某定會盡力合作,只望他今後不要忘記自己的諾言。”
第十一章湧流
殘陽如血,照在枯黃的大地上,如同一團沖天而起的烈火,直欲燃燒起一切。海威銀甲白馬,立在高處痴痴的望著南邊,仿若處身於夢中。他怎麼也不能相信,只是短短的十餘個時辰,自己便從掃定邊患的功臣變成了跋扈欺上的罪臣,然後又變作了十惡不赦的逆賊。
一天前,徹底交接完軍務的他離開蟠龍峽大營,帶著數十隨從急匆匆的向著京師而去。走了不過三四個時辰,便碰上了一群朝廷使臣。他以為是皇帝等不及又發出了第八道詔書,正要謝罪之際,來人卻忽然拔出隨身兵器,屠殺了大部隨從後,方才宣讀將海威就地鎖拿的皇命。他憤怒、震驚、心有不甘,但卻無力也不想反抗,因為他相信,無論如何,自己都能用事實來證明清白。然而他錯了,如果不是夜裡偶然聽見使臣放肆的議論皇帝給自己定下的罪名,如果不是一個隨從僥倖逃了出去,連夜奔走數十里從大營招來了數千鐵騎,自己就錯的險些枉送了性命。
海威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何皇帝竟然要取自己的性命?難道,就因為那六詔而不還?從白身投軍到如今的破虜大將軍,為了帝國的安危,自己流了多少血淚?數十年征戰,換來了高官厚祿,何嘗不是換來了一身傷痕。而這些,皇帝就那樣視若不見?
君,若不是君;那臣,便不再是臣!
一個校尉提著幾顆人頭,右手握著的鋼刀還留有斑斑血跡,他走到海威身旁,卻忽然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