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慢慢說,而周樹人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張春。
張春轉動著手裡的酒杯。看著酒杯裡的酒。
“我岳母現在在武漢,她就沒有回來過。我想她還在為賣掉麗質自責。麗質恨了岳母好幾年,也想了好幾年。五歲。她不太懂事,但是知道自己被拋棄了。又一次,我們在河邊捕魚,岳母就在對岸看著她。我揹著她儘量離河岸近一點,因為有一位母親想離自己的女兒近一點。麗質哭了,但是我知道她很開心。
我們真的不懂什麼愛情,我只知道麗質把自己的一切都和我綁在了一起,相依為命。一個女人她願意把一切都給你,這就彌足珍貴。
朱安,她的思想確實被三從四德束縛住了,但是她不是死物,如果說你們成親的時候是那樣,但是他跟了你十多年,她就不會想嗎?她沒有受到你的思想的影響?我看不是,現在的她,我沒有看到多少三從四德,她只是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老婦人對她的愛護。
人其實沒有什麼高低貴賤,我常常到鄉下和窮苦的人一起說話,一起幹活。他們不是愚昧,他們只是找不到一條路。是這個黑暗的社會壓迫著他們,他們找不到一條活路,就像你這樣混吃等死。
我八歲,找不到一條活路,我就拿著一把盒子炮打出一條路出來。我揹著麗質長大,兩人離開的時候很少。麗質現在把朱安帶走,大概是離開我最長的時間。她很聰明,比我聰明,比我能幹,應該瞧不起我才是。很多人喜歡她超過喜歡我,但是她一直默默地站在我的身邊,我要什麼,她總是第一個拿出來,我想什麼,她總是第一個知道。這是別人做不到的。所以我不相信什麼愛情,我只相信相濡以沫。因為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只有兩個人抱在一起才有活路。
人需要一條路,中國的社會,因為封建思想,因為剝削和壓迫,讓人找不到這條路。
你知道我讓每個孩子讀書,讓每個農民有土地,讓被我搶了土地的地主富戶建工廠,只是想給他們一條路可以活。想給國家一條可以走的道路。
而你,就是朱安的那條路,如果你不給她,她就無路可走,你也無路可走,因為你的心裡也有一座大山,你繞不過她,到最後你也繞不過你自己。感情是相互的。”
張春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下。站起來說:“我要去找麗質,因為我知道她在找我。如果有什麼大山,合力搬開它。。。。。。‘
門口,麗質和朱安站在那裡,麗質看著他的目光裡滿是暖暖的愛意。而朱安眼淚汪汪地看著周樹人。
“我去看看娘,明天我去紡織廠做工。”朱安擦了一把眼淚走到裡屋去了。
“我們回家,我才不會找你呢,你倒是想得美。”麗質抱著張春的胳膊拉著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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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日記》刊登在《新民副刊》的第三期上,為了寫它,周樹人好長時間沒出門,他在煎熬。也許故事在就在他心裡埋藏很久了,他寫的是吃人,是禮教和社會吃人。
這和副刊中的那些年輕人不同,他們的思想幾乎沒有受到什麼約束,儘管他們軍訓也很累,但是他們實在不懂什麼叫做壓迫。他們不耐煩有什麼能夠擋住他們的道路,打破它就可以了。他們向上,活躍。這是他們的優點。
他們的這種心理優勢讓他們不在意這些壓迫。但是周樹人不一樣,他才是深深地被家族和禮教壓迫了十幾年,他反抗,但是沒有成功。所以這種深刻體會讓他更加了解這個社會。
《狂人日記》在新民大學的年輕人看來很荒謬。但是卻在成年人和外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向。
張春在《狂人日記》後面寫了一首同名的短詩。
我們病了
社會也病了
我說些瘋話
社會鄙視地看著我
這沒什麼
不過是投槍
不過是匕首
可以放幹血液裡的毒
小說和詩歌有時候能夠融為一體。周樹人對這種新體的詩歌還是不太習慣,不過讀者們喜歡。
周樹人和朱安的關係緩和了很多,但是朱安開始和他鬧彆扭。周樹人出了名的頑皮,他開始鬧朱安。朱安是個傳統女性,所以很煩周樹人,讓他安分一點。朱安在紡織廠因為和善的脾氣很受那些女人的喜歡。
周樹人除了是新民書局的編輯,還去了醫學院,醫學院有一門學科沒人,那就是精神科。利濟醫學院的長處是醫藥學研究和中西醫辯證施治。但是都是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