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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傑爾森:“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問你,自從你同性戀以來有沒有相愛的男人?”

他面部透露出甜美的表情,脫口而出:“當然有過,而且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偉大愛情。不要誤解我們同性戀者都只是性遊戲者。只是真正的愛情無論在異性戀者還是在同性戀者中,都不易找到亦難以長久。愛情本身與我們對愛情的看法之間的差別判若天壤,就像同性愛本身與人們對同性愛的看法之間的差別判若天壤。為了愛,人做出平常不會做的事。愛就是為了一個男人放棄所有的男人,或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所有的女人。純粹的解欲固然是一種快樂,而靈肉與共的結合才是真正的享受。”沉默了片刻,他指著床頭櫃上的一張和男朋友的合影讓我看:一個年齡比他年輕得多但比他高大清瘦的男人擁抱著他,兩人都穿著黃色的羽絨衣,站在滿是落葉的一個農莊門口白色的木欄杆前。

傑爾森神情肅然朝著那張合影凝視了好一會。“那是一個悲劇,我男朋友幾年前得艾滋病去世了。”他說到這,非常傷感,話語變得很沉重,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巨大的痛苦魔術般地出現在他剛才還是很快樂的臉上,心底有針芒般的刺痛。他起身拿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似乎只有那辛辣帶有點苦澀的美酒才能平緩男朋友的死亡所帶來的疼痛。

傑爾森的男朋友在認識他之前,已攜帶上了艾滋病毒。可傑爾森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他,兩人在一起生活了4 年。其中後兩年全是傑爾森照顧他,為此傑爾森提前2年退休,損失了一筆相當可觀的退休保險金。為了讓男朋友多看一眼世界,傑爾森帶著他去了很多地方,甚至遠到澳大利亞和紐西蘭。那張照片就是在澳大利亞期間照的。雖然,我沒有聽到他們的整個愛情故事,但我被傑爾森為愛所做的一切,深深地感動。

和傑爾森握手告別的時候,他在我面前已是一道風景。我理解了這道風景裡面所包含的內容和景色的相互襯托,有和諧之處,也有不和諧之處。我想,每個人都是一道風景,問題是作為旁人的我們是在別人的風景之外還是走進了風景中。我力圖加深自己對這道風景的認識。

透過採訪傑爾森,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特別是他跟我講的變態心理。作為心理醫生,我認為他過分地強調自己同性戀是天生的,而沒有挖掘個性和環境特別是當代西方享樂主義的文化因素。天生並不等於是好的,也會損害身心,比方先天性心臟病和弱智。有些學者用動物也有同性戀來論證人的同性戀,並不能說明問題,就像很多動物都吃同類,不能以此來說明人可以吃人。人生本身是個美麗妖豔的陌生女人,不斷迷惑著充滿慾望的靈魂。在如此崇拜快樂的時代裡,人的思維詮釋已不足以趕上及時行樂的汪洋大海,其後果很可能是負面甚至災難性的。

我並沒有對傑爾森談我以上的看法。在和他交談的整個過程中,我避免用我的價值觀去論斷他的同性戀行為和變態心理。我很清楚地告誡自己,他不是我的顧客或病人,我的目的只是採訪。

我是不是Gay

從傑爾森那裡出來,我坐計程車到中國城去。天忽地下起了暴雨,瘋狂肆虐,恃無忌彈,猛力敲打著計程車,彷彿要淹沒曼哈頓,摧毀大廈。司機罵罵咧咧。閃電也來了,驟明驟滅。雷聲隆隆,像從山裡跑到城裡來的野豹,遠遠咆哮著。風,則是幸災樂禍的壞傢伙,煽情地穿梭,極力推搡雨群,混在電閃雷鳴中。

採訪傑爾森的情景和內容,不斷在我腦海裡湧現,揮之不去。我掏出在他那裡錄的音,戴上耳機聽了起來。我越聽越覺得,生命本身實在是非倫理的東西。要從倫理為它判定意義,很可能缺乏力量。然而,大眾心理和社會倫理的影響,對某種愛慾及其行為很可能是反感甚至非常厭惡的。慾望者也沒法扭轉大眾心理和社會倫理。它們是人類程序的一部分,是時代飛越的兩道門檻。人們對同性戀反感的原因之一,是不能接受心理定勢即人長期接受某種刺激而形成心理習慣反應之外的東西,不願正視生活中本來就存在的東西。

我住在紐約北郊的西切斯特,平時很少到曼哈頓的中國城。一是忙,二是那裡實在太髒亂哄哄的。每次到中國城,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華人把自己生活的公共環境搞得像垃圾場。中國城,到處有汙水、紙屑和髒兮兮的街道。從剛來紐約安瑪第一次帶我來,一直到現在,中國城還是老樣子,許多店鋪陳舊簡陋骯髒,一幅舊中國荒敗的小城景象。

到達中國城,已是下午5 點多鐘。雨已很小,沒有傘也無妨。我喜歡在小雨中散步。可惜,中國城不是雨中散步的好地方,絲毫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