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山。他一無所獲。他的看法和米山相同,認為來這裡的男人不超出兩種人:大多性格內向,在公開場所不易找到可相愛的男人;其他人是來這裡尋找可滿足特定的性要求或一夜情,這部分人裡或許有已婚者和異性戀者包括像他們這樣的好奇者。
他倆走出澡堂。外面夜風很大,穿梭在巷子裡,迎面而來,讓他倆有點透不過氣來。不過,正因風大,一下子把他們吹醒了。方才在澡堂裡看到的人體風景,就像電影片尾在他們的腦子裡淡出,被眼前的高樓大廈、樹木和花草所組成的街景所代替,讓他們重新發現了外面這個世界,重新找到和確定了自我。這個夜晚,他們本來故意去開啟一扇門,結果進入的只是一棟另類的房子,很多男人在這棟房子裡睡得很香甜,做著野性而精彩的夢。可是,這棟房子不屬於他們。他們是這棟房子以外完全不相干的大樹,茂盛也好枯萎也罷,不會進入這房子而成為其中的一部分。他們只能在草地裡與花卉相伴,哪怕是野花也會讓他們喜悅,讓他們感受到自己作為大樹的陽剛和力量。
米山建議我應親自去那裡看看,他說百聞不如一見。他把會員證給了我,說他不會再去那種地方了。我倒是想去看一看,若可能的話和那裡的人聊聊,對我的職業有好處。但我很難抽時間出來。一直到米山的會員證快作廢了,我才去了一趟西下城澡堂。
快到澡堂時,我有點心虛。我告誡自己,看看就出來。又安慰自己,米山敢來,我怕什麼。
到了那裡,門衛看了米山的會員證,馬上對照我的簽名和會員證背面的簽名,說你不是我們的會員,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掏錢要買臨時會員證,可是售票員說裡面已人滿為患,要我等。我一打聽,除了東中城澡堂營業之外,著名的哈倫姆區和華爾街也有這樣的澡堂。售票員告訴我,華爾街澡堂很小,去的人就少,不會爆滿。因為華爾街地處西下城南端,很近,路順。我攔下一輛計程車,就直奔華爾街澡堂。
華爾街澡堂主要物件是金融區的上班族男人,只開放到晚上8點鐘。我到那裡時已7點鐘。這個澡堂離華爾街有5條街口,否則我真是很難想像冠冕堂皇熱鬧非凡的全球金融中心的華爾街,居然有這樣一個澡堂。不過商界把華爾街一帶和紐約金融投資業都稱之為“華爾街”。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個澡堂名副其實。
人生很多事情,如果不經歷過或身臨其境過,簡直無法想像其真實內容。進入澡堂後,我才真正體會到米山給我講的那些經歷意味著什麼。
這個澡堂在11層樓,不需要會員證,花12美元便可進入。所有工作人員都是小夥子,其中一個小夥子把我帶進去,開啟一個櫃子,給了我一條澡巾和一把鑰匙。開啟澡巾,裡面掉出一個安全套和一包潤滑膏。我笑了起來。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個澡堂真的小,和米山告訴我的那兩個澡堂很不一樣。上下兩層樓,一樓只有一間僅容納兩個人的淋浴室,一間小小的蒸浴室,5間帶床的客間。
為了不使自己與眾不同,我趕緊洗了澡,用澡巾圍在自己的下身,便上樓去看。牆上寫著怎樣防止艾滋病傳染的提示。走廊裡有兩部正在放同性戀錄影的電視。總共只有十幾個小房間,裡面沒有床或凳子。如果顧客要尋歡,只能站著吧。環視四周,人也不少,有幾十個顧客,大多都是50到60歲的老頭子。
這地方的氣氛與我們北京的澡堂很不一樣。出國前,我大都是在公共澡堂裡洗澡。北京澡堂除了洗澡之外,有些澡堂也是大家娛樂的場所,老朋友或老街坊在一起洗完澡後,大家聊聊天,打打牌,下下棋,就像電影《洗澡》裡的場景。可是,這裡碰見的裸男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鬼而不是人,看上去性格都極內向,怪兮兮的。無人開口,只用眼睛在說話和尋覓。我的感覺是負面異樣的。在這兒,一切屬於人類精神的肥沃原野已不復存在。慾望一陣陣悸動,像柔軟纏繞的亂草。純粹的肉體寄存浮塵之上,在我面前移動。我不認為這是同性戀者牽手的理想處所。然而,時空卻好像被凝固了,人被瓦解,開始鬆動起來。異國情調被人的性慾夾帶著,悄無聲息地圍攏過來,讓人一如夢中,虛虛實實。
我剛找了個窗臺坐下來,有個英俊的、年齡和我相仿的男子便走到我不遠的一個小房間門前,盯著我看。我裝傻不領會他的暗示。他把圍在下身的澡巾開啟,撫摸他自己。我很難堪,不知如何反應才好。他看得出來我不好意思,估計我是從沒有來過的“嫩漢”,他就是不走。
這個場面讓我難為情得心直跳。搞心理研究好些年了,按理說我怎麼也不應該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