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在黑漆漆的走廊上走來走去,米山聞到空氣裡漾溢著男人分泌物的氣味。黑暗中那股味道越來越濃。外面的光亮從百葉窗的很多指縫中穿進來,撫過連線走廊的高高牆壁和那些狹小房間的門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影像,投下一個個光圈,恰似眾多若隱若現的紅唇,把這個怪誕的地方渲染成神秘有質感的花花世界。
米山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他覺得很可笑。進澡堂時,門衛問他要買一次性的會員證還是一年的會員證,兩者只差20美元,他索性花錢買了一年的會員證。沒想到現在晃了這麼久,也沒晃出個什麼名堂來。也許自己不是健美肌肉型的,或自己是東方人,或自己不年輕了。但是,有一點米山清楚了,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他說不清理由是什麼。那些吸引他的小夥子,僅僅是因為對方英俊健美很有魅力,而不是性,正如女孩子同樣會被她們所喜愛的同性魅力所吸引。自己對京典的感覺也是如此:如果京典不英俊健美,沒有魅力,自己不會那樣喜歡他。
“你需要陪伴嗎?”一個黑白混血種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房間門口,微笑地問米山。他非常強壯,但不是肌肉健美型的,長得也不英俊。米山想,試試吧,看看有沒有感覺。
那人進入房間,連鞋子都沒脫,就上床了。他一定連澡都沒洗。
“我叫邁克。”他介紹自己是個藝術家,搞室內雕塑的。米山沒跟他說自己是畫家,更沒告訴他真名。他們聊了一陣後,邁克吻抱米山。米山一點愛戀的感覺都沒有。他對邁克說,“你給我按摩好嗎?”邁克很認真賣力地給米山按摩,尤其是頸脖、腰、臀部和小腿上的按摩,非常舒暢。米山開始有了性衝動。這使他聯想到傑爾森,他意識到人完全可能被同性激起性慾,與一個人是否是同性戀毫無關係。他根本不喜愛邁克,然而邁克的按摩正如傑爾森的吸吮,卻能夠引起他的性衝動。米山覺得自己一下子瞭解了什麼是同性戀,所謂同性戀其實就是把對同性的性衝動行為習慣化。如果喜歡一個同性,把性行為和對他(她)的喜愛融合一起,不就是一個同性戀者了嗎?
米山告訴邁克,自己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誰都有第一次。”邁克微笑著,給米山按摩完畢後,就趴在米山的身背上吻。他的那吻法就像條狗一樣,在米山的身上舔來舔去。邁克說,“我非常喜歡你。”
米山翻過身來,邁克便開始碰米山的下身。米山馬上止住了他,“必須戴安全套。”
邁克不在乎地說,“你攜帶艾滋病毒嗎?你不是說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嗎?”
“安全第一。”米山說著,心裡嘟囔:萬一你自己有艾滋病毒呢。
邁克看出了米山的心思,馬上說:“我沒有攜帶艾滋病毒,你絕對放心好了。”說罷,他補充似地微微一笑。
米山本想體驗一下同性戀的性場面,可現在突然一點性慾都沒有。邁克卻沒把這當一回事,他努力吸吮米山。米山發現自己此刻是一部性機器,雖然沒有和邁克做愛的慾望,但下面照樣再次挺拔,想必只要發動馬達,機器就會運作。
邁克翻到米山的身下。米山趕緊說,我不會吻你,不會和你做愛。
邁克笑眯眯地說,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緊緊地抱著我。邁克顯得非常激動,汗溼的臉龐在燈光之下發出光亮。米山想,邁克可能是對自己一見鍾情。一個人很動情的時候,就容易不在乎一切。米山面對邁克,不知說什麼才好。他不喜歡邁克。邁克卻反覆地說,“你是我夢寐以求的那種型別的男人。你願意不願意做我的男朋友?”
邁克在康州擁有房子,在曼哈頓有工作室。他把電話號碼給了米山。米山想,邁克應看得出來,自己不喜歡他,不會和他往來,雖然自己對他表現出應有的禮貌。邁克好像一點都沒有看出來,也許是屋裡光線太暗,也許邁克有近視眼。臨分手時,邁克一再對米山說,可千萬給我打電話,以後週末我們可以一起享受我在康州的房子。
米山離開那裡,下半夜還沒到,夜生活正開始。有些人剛進入澡堂。米山在那裡沒得到什麼樂趣,不過他不後悔。那晚的經歷,讓他看到了美國社會里一般人都沒看到過的東西。作為一個畫家,這種體驗是一種財富。米山深深感到,黑夜有一種人不可知的魔法力量,使人物皆非。曼哈頓的夜色裡,空氣很曖昧。澡堂附近的商業辦公大廈,大多視窗沒有燈光。他看看這黑幽幽的街道,夜空只露出頭頂上的一片。仰望馬路兩旁聳入雲霄的大廈和阡陌交錯的弄堂,一如身置陰暗的深淵。米山身上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他想,在大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