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講究儀表”的人,是決不輕易地不講究,甘願“衣衫不整,滿身腥羶的”,累得“暈倒在地”,卻只休息了三個小時,這是怎樣的苦幹法,不待細說。他是總經理,是公子哥兒,是高階知識分子,“德昌”是他個人的,“東亞”卻是大夥兒的,為“德昌”他沒費過這麼一小半心力,那又是為什麼——理想!發展實業,救國圖強的理想。理想的高度昇華,必是燦爛而高貴的鮮花!
更有深層的動機在鼓舞著他,東亞開工於九一八後不久,東北淪陷,大批難民也湧向了天津,宋棐卿心裡難受,儘管他為了辦“東亞”,資金緊張得賣掉了許多東西,甚至他太太的一些首飾,已是毫無積蓄了,可他還是義不容辭地毅然捐獻,在“山東同鄉會”等團體發動的募捐活動中,他幾次出錢出物,有人記得清的一次,是棉衣五十件,現洋五十元,向“聯青社”捐贈的一次是玉米麵兩千斤,大米一千斤,現洋一百元。在此刻的經濟拮据情形下,一再拿出這些衣物錢糧,他實在是要勒勒褲帶的。因此,他才更要辦好“東亞”,早日辦好“東亞”。在研究籌備建廠事宜的會上,他曾一再激動地表示:集資辦廠,是為了國家的長遠利益,何況如今又國難當頭?請拿出你可拿出的每一文錢,不要再存在外國銀行裡卻心安理得地為個人與外國生息,還是來仗大義興辦實業為國家與民族爭利吧L要力爭“東亞”儘快開工,早開工一天,就等於為國家收復一寸土效出一分力。
他用他的真摯的語言,積極的行動,全力以赴地投入,捧出了他那一顆赤誠的愛國之心。“東亞”、“抵羊”,實業的具體實體傾注著這樣一分滾滾的熱血,溶人了他的心魄,能不比他的肉體軀殼更為重要麼?
第一批毛線,質量可想而知,實際上無非是試生產的產品,可是“東亞”不富裕,要銷出去才有下一步運營的資金,心裡裝滿了“東亞”的宋棐卿,此刻也滿滿裝著東北難民,於是,他不需怎麼思索,就打好了一個主意:去找那些富家子弟!說實在話,相當一部分富家子弟,在宋棐卿面前實在是不夠檔次的,不僅站在一起相形見絀,甚至都很少有共同語言。宋棐卿對這其中的某些人也是鄙薄的。然而,此刻他卻要向這些包括他所鄙薄的富家子弟屈節相待了。他親自帶人帶線,跑到天津的“陽城”、“下蔡”,跑到圍觀難民的公子哥兒們面前,向他們折價兜售“東亞”的新產品,並指著難民們說:“獻一分力吧,他們至今還捂著破棉衣!”他折價賣線給富家兒,再動員富家兒當場將折價買到的線捐給東北難民。他的心腹中有的人感到這樣做太丟貶他的身分,他卻說:
“身分比起‘東亞’和難民來,又算做什麼呢?我雖屈人一頭,卻一屈三得:既處理了積壓,為‘東亞’獲取了資金;又讓那些人減少了一點造孽;還為難民們出了一點兒力,丟貶些身分面子還不很值得麼?”
是的,身分,面子都不及“東亞”的一時之利重要,可他卻為了“東亞”,毅然許出了“德昌”。由於廣泛招股,後來又一再增股與贈股,宋棐卿在“東亞”的股分越來越相對的縮小。可“德昌”,卻是他宋氏的獨家產業。平日裡,他很少為“德昌”操心,精力幾乎全部投放於“東亞”,為了方便,“東亞”一開工,宋fei卿就將原在法租界六號路的德昌遷到了意租界五馬路與“東亞”一道掛起了牌子,繼續經營進出口業務,卻是為了便於資金週轉!
一切企業,儘管考慮得再周到,準備得再充分,一正式啟動,必有預料不到的問題發生,“東亞”自不例外。儘管副理宋宇涵留美專攻了紡織,重禮聘來的張漢文又是留法專攻紡織的且具有多年經驗的專家,技術力量可謂雄厚,然而百長難免一短,百密猶有一疏,他兩個人對國內羊毛的精梳精紡的技術要求尚不純熟,雖只一環,卻是關鍵,使“抵羊”黯然失色;線條不勻,顏色暗淡,缺乏柔性與韌性,從外觀到手感都不如洋線,而成本卻相對地為高,因而啟動不久,就造成了大量的積壓,危機高壓而至。
宋棐卿既冷靜地毫不動搖,又積極地採取可能採取的措施。
他提出緩拿薪金。
為了交際,他獻出了家中細軟,卻不走公司帳,不要公司還。
為了解決精梳精紡這一關係重大的主要矛盾,他親赴山東,為了重金求賢,他罄盡個人所有,甚至賣掉了夫人最心愛的一些首飾,聘請了王啟承——齊魯大學教授、化學系主任。王啟承在他赤誠的實業救國精神感召與懇求下,傾蓋如故,引為知己,毅然辭職赴津,做了“東亞”公司的化學實驗部主任。經過了認真地一番考察化驗,使主要癥結,迎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