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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0噸的民生號輪船,在這天早晨駛出合川碼頭不遠便被迫返航。這就意味著,公司經營的唯一一條水運航線——合川至重慶航線停運。

川江水位急劇下降眾所周知。並非突如其來的訊息,還是令股東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在一陣可怕的沉默過後,股東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將目光集中在剃著光頭,身穿一件青布長衫的總經理盧作孚身上。

“今天請各位同仁前來,主要是想聽聽各位有何良策。”盧作孚早料到股東們會作何反應,首先打破沉默。

“唉——人算不如天算哇!”

“集股那陣兒,我就說過,辦航運,這水上的事情,沒根沒底,等於把錢扔在水裡打漂兒,這不——唉!”

一部分股東沉默不語,一部分股東怨天尤人,唉聲嘆氣。盧作孚心裡也不好受。當初籌股辦航運,說小點是為大家好,說大點也是為國家好,再有就是為民族工業的振興和崛起盡一個做炎黃子孫的責任。誰會料到天不遂人願,川江水位一下子降到了歷史上最低水準。

素來做事嚴謹、認真、周全的盧作孚,對辦航運可能出現的種種困難,包括意想不到的厄運都曾設想過。因此,每當一個困難擺在他面前時,他總是顯得成竹在胸。

他深知做一番事業之艱難,不可能一帆風順。辦航運之初,賢惠、向來忌諱不吉利話的妻子,不無擔憂地問:“萬一船沉了呢,怎麼辦?”

船沉了,可以打撈上來繼續航行;船燒了,可以再集股購買,繼續自己的事業。無論如何,決不能半途而廢。然而,眼下的難題不是船沉了,而是水沒了。

沒水如何行船?

盧作孚耐心地等待著股東們出謀獻策。聽來聽去,也沒誰能說出個頭頭道道來。他向股東們掃了幾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民生號輪船經理陶建中身上。

陶建中會意。自己負責輪船營運,對川江最熟悉,也最有發言權。總經理示意自己談談,談什麼?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又不好不講。於是,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說:

“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樣難受。眼下的情形抱怨於事無補。身為民生輪經理,我何嘗不想這時在船上,而不是在岸上呢?我甚至恨不得‘民生’能像飛機那樣飛起來,但那不切實際。還是請大家想出一個萬全之策,總不能讓‘民生’閒擱著。”

股東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盧作孚一直在傾聽股東們的議論。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還是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方案。股東們的大致想法是,天災躲不過,老天爺不開眼,沒法子。只好等明年開春,江水上漲了再說。

盧作孚看看窗外,夕陽開始收斂餘暉。時候不早了,繼續討論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他輕咳一聲,示意股東們安靜。然後,一字一板地說:

“非常感謝各位同仁的寬宏、豁達,對公司和我本人的體諒。”

他話題一轉:“不過,我們不能等!如果等到明年開春,這之間是5個月的時間。5個月!各位想一想,這是個什麼概念?是時間,也是金錢!當初辦民生公司的目的就是為各位謀福利,讓一塊錢變成兩塊錢,甚至更多。否則,我們辦‘民生’幹什麼?還不如把錢存在銀行裡,坐收利息。今天時候不早了,各位請先回,恕不遠送了。”

股東們陸續散去。

“建中,請留步。我有話說。”盧作孚把陶建中留下後問道:“願不願意陪我去江邊走走?這幾天一直沒空,很想去江邊看看。”

“當然樂意奉陪!”陶建中隨口應道,忽又問盧作孚:“不吃飯啦?”

“回頭再說!”

月亮升起來了。遠近的群峰和山巒披上了一層清輝。

嘉陵江在月光下沒了往日的暴躁,異常嫻靜、溫柔,宛如一條遊動的哈達。

“幾日不見,又瘦多了。”

盧作孚自言自語地說。

陶建中知道盧作孚是指嘉陵江。

“要是嘉陵江真的像人一樣能吃胖多好!我寧願將自己這百十斤給她吃了,只要她能快點長胖!”

盧作孚也有同感:“再加上我一個!”

“就怕兩個你我加起來也不能讓她長胖呀!”

盧作孚站在嘉陵江邊,望著日益瘦下去的江水,感到自己彷彿走在鋼絲上,被什麼狠狠地推了一把。他感到身體在那根鋼絲上劇烈地晃動,突然失去了平衡,幾乎就要摔下去了。

一樁慘淡經營的事業,在剛剛誕生之際,就遭到如此沉重的打擊。難道真的“謀事在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