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實在在的日子。”
說到這裡,夏英傑很傷感,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溼潤了。
“小家子氣,這不該是你夏小姐說出來的話。”宋一坤擰滅菸頭說,“你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你有頭腦,有知識,有吃苦和創業精神,這些都是你的財富。但僅有這些還不夠,你還需要補充更厚重的東西。我希望你有所作為,也有責任使你有所作為。”
“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不怕我擴充實力在家搞女權運動,沒準兒會政變呢。”
“對女人嘛,不能太苛求。”宋一坤隨口道。
“你暴露了。”夏英傑說,“難道我的存在還不如你的處世風度重要?這更說明我對你是無足輕重的。”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左右都不是。”來一坤無可奈何地笑了。
“那好,”夏英傑問,“我具體學什麼?怎麼學?”
“這讓我很難回答。”宋一坤想了想說,“你就在那兒生活,與當地人交往,這本身就是文化滲透,你所要關心的是意識形態和思維方式方面的東西。任何文化都有背景,中國的文化教育一直沿襲一元化政治思想體系,而一元化教育雖能造就好公民,卻很難造就在有建樹的文學家。現在我用一個問題來啟發你,改革開放初期政府曾有一個口號: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請問你對這個口號的看法。”
夏英傑想了一會兒說:“我看沒什麼不對。”
“當然,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比起不允許所有的人都富起來好得多。你聽明白了?”宋一坤耐心地說,“這個口號不亞於一部宣言,它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結束。如果你是一個成熟的人,你就會歷史地看這個口號,就會本能地用反向思維延伸你的思路。是什麼東西使人們曾經怕富、不敢富?而越窮越光榮的錯誤觀念實際上已經否定了民族革命的意義,從而導致一部分人對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懷疑和動搖,這是嚴重的歷史責任。從這個口號的理解和反——”
這時,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只得讓夏英傑去開門。來者是王海和孫剛兩人。
宋一坤請他們坐下,也沒有多餘的客套,而是說:“你們稍等,我得把剛才的話說完。”
他對站在一旁的夏英傑繼續說:“從這句話的理解和反思你應該想到,老百姓生存的目的是什麼?改革開放和轉換機制承認了什麼、否定了什麼?你應該想到社會發展規律與執政黨的理論、與政府行為、與國民文化素質之間的相互關係。你應該想到怎樣運用你的見解去提高文學作品的思想性和可讀性,既弘揚時代主旋律,又拓寬了自己的生存空間。”
雖然捱了訓,夏英傑卻感到踏實、輕鬆,笑著說:“我要是什麼都懂了,那還找你幹什麼?傻瓜,你連這個都不懂。”
王海和孫剛都哈哈笑了起來。
夏英傑把沏好的茶端上。便去書房幹自己的事了。
宋一坤端起杯子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問:“聽阿杰說你們等幾天了,什麼事這麼大的耐性?”
孫剛直言道:“我說話不會繞圈子,這次來是因為沒出路了,投奔你。”
“投奔我?”宋一坤說,“你們倆的資金加起來有七八百萬,可以號稱千萬,我看你們是存心寒磣我這個窮秀才。”
孫剛說:“我和王海的情況差不多,那點家底如果把老婆孩子都接出去,除去買房子買車,再加上納稅、吃飯和孩子上學,根本養不住。回來開飯店不是不行,可我們總不能掄一輩子炒勺,這要看跟誰比了。人往高處走,錢掙多少也沒夠,誰不想有大發展,乾點大場面呢?”
“那你就投錯廟了。”宋一坤說,“你們要求發展,而我面臨的是生存,我與你們是兩個不同的層次、不同的起點,不可以相提並論。”
“坤哥,行了。”王海站起來插言道,“有些道理我講不出來,可心裡明白,你心裡更清楚。我上次來就是和孫剛商量過的,只是沒好意思把要求說出來,這次不說不行了。我們投奔你,一是服氣你的腦子,二是因為你不會坑自己弟兄,不找你找誰?我們不想半死不活地吊著,就想跟著你乾點大事。你推是推不掉的,我們不能白叫你幾年坤哥。”
“這是哪家的道理?”
“這是自家兄弟的道理。”孫剛笑著說。
宋一坤沉默了,默默地喝茶、抽菸,許久沒有說話,似乎在考慮回答問題的方式。
長久的沉默之後,孫剛耐不住了,輕聲問:“坤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