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過一句話,他說,八十萬元不足以構築阿杰的事業體系。”
“作為女人我感到滿足,但作為人,我不能容忍。”夏英傑說,“葉大哥,我一向非常尊重你,這種尊重在我認識你之前就存在了,因為方子云和一坤都對你有很高的評價。現在我需要你幫助我,幫我給一坤爭取一線生機。”
“衝擊波已經過去了,一坤現在是安全的。”
“當然,方子云臨死前也沒忘記維護這一點。”夏英傑說,“如果一個人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那就根本談不上生存條件或生存方式。”
“你讓我感到無地自容。”葉紅軍說,“子云死了,你想我心情會怎樣?我甚至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是,活著的人還得面對現實,這個世界不是靠情緒組合的,而是靠理性。當然,你的直覺會告訴你很多東西,但司法訴訟必須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如果我的沉默能避免一場地震,我只能沉默。”
“問題是,現在已經地震了,震中在我們的良心,在於方子云死了,在於每時每刻還會發生死亡、流血、暴力,你能沉默下去嗎?”
夏英傑很激憤,接著說:“財富固然很重要,我自己也不是佛門聖子,我也有私心、慾望,我也會搞點小陰謀、耍點小聰明,但凡事都得有個尺度,得限定在人性的行為之內。如果財富的代價是近百個家庭的痛苦、絕望,是由此引發的綁架、鬥毆和自殺,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如果你是坐在眼淚、血腥和白骨上面,你能心安理得嗎?我看化成鬼埋到地下也不會踏實。如果這筆財富不能給你帶來心理上的幸福和滿足,而是帶來永遠都抹不掉的負罪感,那麼財富的價值體現在哪裡呢?”
“道理都是對的,而且我們都能講得很好,而且不是報紙上的政治說教。”葉紅軍心情十分複雜,說話時一直低著頭,不敢正面與夏英傑的眼睛對視,他接著說:“道德、倫理、良心這道防線不是每個人都能守住的,當溫度達到和超過它的熔點的時候,它就會熔化,就會被另一種東西所取代。我在想,如果你不是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託舉著,如果你像難民一樣渴望得到一份哪怕最骯髒、最下賤的工作,你還會這樣說話嗎?”
“你提了一個非設身處地不能回答的問題。”
夏英傑稍微停頓了一下,沉靜地說:“過去,我和一坤講相依為命。現在,我要和他講同生共死。真的,這不是講愛情故事。當我決定要造反的那一刻,我已經把後果假設到最壞的程度,我心情惡劣透了,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好像末日將臨了,好像一個不稱職的賭徒正一步步走向死亡。死,是一件最簡單的事情,但我還是把它想得很複雜,比如用什麼方法會死得沒有痛苦。死得悽美一點。我害怕死了以後被人參觀,害怕別人看到我血腥的樣子。”
葉紅軍開啟車門下去,讓冷風吹一吹腦子,讓冷空氣冷卻一下翻騰燥熱的胸腔。他在路邊緩慢地走過來踱過去,沉默著、思考著,他在權衡天平的砝碼應該往哪一邊傾斜。夏英傑也下了車,站在路邊默默地等待。
過了許久,葉紅軍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了,他輕聲說:“其實,我早就預感到了會有今天,只是自己欺騙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一坤以為不直接執行計劃就能心理平衡一點,又何嘗不是自欺欺人?然而事態到了現在,已經不是我個人舍不捨得失去幾個黑錢的問題。我個人立牌坊,後果由一坤、王海和孫剛承擔,我這樣做又是不是人呢?我個人同意退錢,但決定權要交給一坤。”
夏英傑心裡一顫,眼睛潮溼了,她知道這個承諾的分量,那將使葉紅軍失去一筆也許一輩子都無法掙到的金錢,而金錢,就是生存的保障。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邀葉紅軍握手,敬重地說:
“葉大哥,謝謝你。”
葉紅軍說:“那筆錢還在中國境內,由我控制著,最近幾天就要投入使用,它後面確實還有一個更大的計劃。”
“必須先斬後奏。”夏英傑堅定地說,又解釋道,“一坤的性格我們都瞭解,他不會輕易決定一件事,更不會輕易改變一個決定。但是,一坤的動機完全是為了我,如果我拒絕,又是在這種大是大非的關頭,我想,他會同意的。”
葉紅軍想了想說:“上車談吧,你不是要兜風嗎?等我把情況向你介紹之後你再做決定。我想,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我是瞎子害眼,豁出去了。”夏英傑邊上車邊說。
汽車在郊外的公路上漫無目的地行駛,葉紅軍將雲陽公司騙局的背景和江州計劃的內容全部講了出來,包括他負責的執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