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桌擺上了小火爐,可任客人自由煮酒而飲,冷暖自調,為不少江湖客所鍾愛,便是再冷的日子這裡都是座無虛席,生意興隆。
原本呆呆看著酒壺沉默的凌風見了他們,倒了杯新煮沸的酒過來,道:“上次承蒙雲捕頭仗義相救,凌風在此敬酒一杯。”
雲中亭點了點頭,一飲而下。凌風笑笑,看了看雲劍閣,雲劍閣默不作聲撇過頭去。自從楚良死後以往那個沒大腦瞎咧咧的半吊子捕快就沉默了許多,見了凌風也不如以往一般非打即罵,只是冷冷一眼不多加理睬,陌生得好似從未相見。
這樣的漠然有時會比一切都讓人心寒。
回到座位後,凌風託著下巴眼望窗外,那個並不寬闊的刑場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好似廟會。他煩躁起來,連倒了兩杯酒,均是一口氣喝下,等熾烈的酒落入愁腸起了反應,他感覺身體開始變熱了一些,臉上也開始發燙,在他大病初癒後本蒼白的臉上加了兩朵不自然的紅雲。
“我想說一件事”魏然單手轉著空酒杯,眼神茫然不知想著什麼,道,“我要離開這裡,離開書院了。”
凌風與江城聽後並不怎麼意外,只是一同“哦”了一聲,也不知是詢問原因還是僅僅表示“知道了”。
魏然兩眼空茫,使他本清秀的臉看去更為纖弱,只是那眼底有堅定的光芒,因他低垂的臉而無人可見。
“等院主回來,你們幫我轉告一聲吧。還有——”他停止了轉動杯子,倒了一杯溫酒,道,“‘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這是原叔的意思。”他喝下那一杯酒,竟是起身就走。
凌風這才開始有些意外,道:“你不看了?”
魏然不回頭,道:“不看了,我回去收拾行李。”
江城忽然道:“還是看看吧,就當最後送原叔一程。”
魏然停步,許久未出聲,到底還是跨步下了樓。如果此時誰在他面前就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淚,只是,他一直低著頭。
小安搗著藥朝門外張望,時不時嘆氣,九方晚道:“專心些。”
小安道:“小姐,今天可是那位肖爺行刑的日子,你不去看麼?”
九方晚道:“死人罷了,有什麼好看的?”
小安有些詫異,他沒想到自家小姐對待昔日好友竟會如此薄涼,又是一聲長嘆,道:“那位肖爺看上去人那麼好,怎麼會殺人呢?”
“他殺的不是別人——”九方晚手上停了一停,看門外冷風陣陣,人跡蕭條,嘴角泛起一抹淺到幾乎沒有痕跡的笑,“他殺的,是他自己。”
第四十七章 聖旨
車輪印過,囚車來了,人群開始騷動,人們爭相看著這個與自己同在一個地方生活了十幾年的人,這個向來有著溫和笑容的書院花匠,今天就要被處決了,罪名是連續刺殺朝廷命官。
多麼新奇不可思議的事啊!
他為什麼要殺朝廷命官?究竟是有深仇大恨還是受人指使?是怎麼殺的?又是怎麼被發現的?
這些疑問讓他們忍不住往前擠,忍不住想看清這個即將人頭落地的人的樣子,他的神情中,是不是充滿了恐懼與後悔?
肖原的神情卻很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好似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嚮往已久已經達成的夙願,是仍然可以在滿園鮮花中負手沉吟的日子。
他在意的,本就不是生死。
在監斬官威嚴的再三呵斥下,人群開始寂靜,刑場上唯有冷風吹過的聲音,夾著凜冽。天灰濛濛的,日頭被遮蓋得不見蹤影,午時也不知未到還是過了,監斬官大致判斷了時辰,清清嗓子,慢悠悠拿起桌上的令牌,摔了下去。
儈子手吐口唾沫搓了搓手,將霜明雪亮的大刀舉在半空,忽然一陣馬蹄響起,穿過人群而至刑場,卻是一個宮中內侍,手持聖旨下了馬來。
一見聖旨監斬眾人立即跪地稱臣,周圍百姓也紛紛叩頭。
此時竟會來聖旨,這完全出乎凌風他們的意料。
難道,肖原的事有了轉機?畢竟當今皇上“日理萬機“,何必對一個垂死之人上心,在斬首前特地遣來聖旨呢?
因了這希望,凌風與江城幾乎同時從二樓掠下,擠進人群中,殷切注視著那個內侍的一舉一動,看著他整理衣袍傲然往前一站,慢悠悠展開金龍盤踞的一方黃絹,念起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果然,這聖旨是特赦肖原的救命符,總的意思是,赦免死罪,流放滄州。
內侍在結束了宣讀後,咳嗽幾聲,監斬官立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