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漆樹連成一片,黃花綠葉,看上去令人心情暢快。漆園裡綠草如茵,蜂蝶飛舞,鮮花遍地,清風駘蕩。漆園的工作主要是割開樹皮,用木桶去接流出來的漆汁,再去加工。加工的成品漆,主要供宮廷使用,用來塗飾各種器物,多餘的漆,則到市場上出售。
在官方漆園的周圍,還有一些較小的私人漆園。由於這一帶盛產漆,所以許多手工業作坊也在漆園的附近產生了。有木工坊、鐵工坊、銅工坊、皮工坊等。因為大多數的用具與工藝品,都要塗上漆,才能賣上好價錢。這樣一來,漆園一帶,實際上就成了一個十分熱鬧的手工業製造區。
在漆園裡做工的工人,大多數是世代為奴的奴隸,還有一些被髮配到這兒來無償勞動的罪犯。他們看見新上任的漆園吏手裡沒有拿著鞭子,而且也沒有過去的漆園吏那麼兇狠,倒是有些奇怪。
這天,莊周正在漆園裡轉悠,他走到哪兒,哪兒的工人們就不說話了,都低下頭,一聲不吭地幹活。他走到一個步履蹣跚、滿頭白髮的老人面前,和藹地說:
“老者,您在這兒幹了多長時間了?”
“我也不知道。自從我懂事,就跟著父親在漆園裡幹活了。”
“噢,那您可是制漆的老手了。”
“不敢,不敢。”說著,老者又提著漆桶到另外一棵樹前去了。
莊周跟隨而來,對他說:“老者,您也該歇著了,這麼大歲數了,還幹這麼重的活,這滿滿一桶漆,您能提得動嗎?”
老者看了莊周一眼,說:“我們生來就是幹活的,幹到哪一天兩腿一蹬、兩眼一閉,就算完事了。”
莊周握住老者那滿是老繭的手,說:“從明天開始,您就到吏所裡來,負責登記漆數的事,再也不用到這兒來了。”
老者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怎麼回答才好。莊周又說:“真的,我不會騙您。”
老者撲通一下跪在莊周的面前,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旁邊的工人們也都圍了過來,愣愣地看著這個場面,莊周扶起老者,對大家說:
“大夥聽著。我莊周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我到這兒來,不是來欺壓你們的,是不得已而然。我們大家都是來討口飯吃,你們不要把我當成官看待,有什麼事,就儘管開口。”
工人們看著莊周,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官,不但不用鞭子抽人,而且還說這樣的話,他可真是一個好官啊!從此之後,漆園裡再也沒有發生過怠工與逃亡的現象,而生產的漆,也完全滿足宮廷規定的數額。莊周在管理漆園的過程中,初步嘗試運用了“無為而治”的政治學說。
這天,莊周與顏玉帶著他們不滿週歲的兒子在漆園外面的草地上玩耍。莊周用兩手拖住兒子軟軟的小臂,讓他學習走路,顏玉在旁邊逗著他笑。一位風塵僕僕的青年來到莊周面前,倒地便拜。
莊周將兒子交給顏玉,要扶起那位青年。青年跪著不起來,說道:“感謝先生救命之恩,今日特來拜師。”
莊周記不起在什麼地方救過這位青年,問道:“後生來自何方,何言救命之恩?”
青年說:“我叫藺且,乃魏國人。數年之前,先生用五十兩銀子救了我母親的命,也救了我的命。”
莊周一聽,想起往事,不禁大笑:“噢,你就是那個帶我去相府的小傢伙吧。已經長成一位大小夥子了。起來,起來。”
藺且還是不肯起來,繼續說:“先生,您答應收我為徒,方才起來。”
莊周遲疑了一下,說:“我從來沒有收過弟子,而且也不想做一個聚徒講學的學者,我看還是免了吧。”
藺且說:“先生,我這一生別無他求,唯有跟隨先生。如果先生不答應,我就跪在此地,永不起來。”
莊周覺得十分為難。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搞得不知所措。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認為為人師者大多是誤人子弟的蠢才,要悟到人生的真諦,必須依靠自己的體驗。因此,他對孔丘以來聚徒講學、互相吹捧的風氣十分不滿。但是,這位青年卻如此誠懇地拜倒在自己腳下,卻也很難拒絕他的一片熱情,何況,他們二人之間還曾經有過一段有趣的交往。
這時,顏玉說話了:“先生,您就別讓他跪著了,還是答應了他吧。”
莊周遲疑了一下,說:“好,我就收你為徒,但是,我也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
藺且高興地站了起來,痛快地說:“先生,您有什麼條件就儘管說吧,我完全接受。”
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