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位小弟可不要隨便胡說了,當心你的前途。有機會在戴太宰面前美言幾句,切記、切記,卑職姓顏名厚。”
惠施趕緊答應:“多謝多謝!好說!好說!”拉住莊周的手就跑。
莊周一邊被惠施拖住跑,一邊回頭大聲喊道:
“聖人生而大盜起!掊擊聖人,縱舍盜賊,而天下始治矣”
惠施用另一隻手捂住莊周的嘴,一直到離那隊士兵很遠才鬆開。兩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說不出話。
歇了一會,氣喘勻了,惠施才說:
“莊周呀莊周,你這個禍根,我跟你交朋友算是倒黴,一日之內,兩受氣矣!”
“惠施呀惠施,天下之大,連說一句真話的地方都沒有,這不太可悲了嗎?”
“莊周,真話無用,只能招來殺身之禍!”
“惠施,假話有用,違背自己的本性去奉承別人,自欺欺人,豈非無恥!”
“罷了,罷了,咱倆別抬槓了。你看,濠水已經快到了。”
“還有什麼心情遊玩,咱們回家吧。”
“怎麼,忘了你的諾言了?”
“改日再說吧,今日實在無此雅興。”
二人悶悶不樂地回頭上路,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誰也不願說話。
這時,一位牧馬童子牽著一匹老馬走了過來。馬的頸項與脊背上讓拉套與鞍子磨光了毛,長出一塊厚厚的僵疤。為了防止丟失,馬的屁股上還用烙鐵刻了一些印記。馬頭上套著嚼子,與各種各樣的金屬裝飾品。而且,為了不讓它逃走,馬的前足與後足之間還絆著羈勒。老馬低垂著頭,在羈勒的束縛下一步一顛地往前走著。童子嫌馬走得太慢了,不時回頭去,在馬身上抽幾鞭子。
莊周走近那匹老馬。他出神地注視著老馬那憂傷的眼睛。他抱住老馬已經沒有多少毛、沒有多少肉的頭顱,用手輕輕撫摸著它的頸項上的僵疤。這匹馬何嘗沒有過青春,何嘗沒有過自由啊。他回過頭來,對惠施與牧馬童子說:
“馬的蹄子可以踐霜履雪,馬的毛可以擋風禦寒。餓了,它就到草地上去吃草,渴了,它就到湖邊去飲水。高興了,就互相交頸而摩,不高興,則分背相離。這才是馬之為馬的真性。馬,就應該讓它過符合馬之真性的生活。可是,伯樂卻不這樣。伯樂雖然在世人眼裡是善相馬的、善治馬的智者,我卻認為是殘害馬的罪魁禍首。”
牧馬童子好奇地問:“伯樂是家喻戶曉的相馬大師,怎麼能成為殘害馬的罪魁禍首呢?”
莊周說:“伯樂所謂的治馬,無非是給它套上籠頭,用烙鐵在它身上刻出許多圖案,給它絆上羈勒,將它關在陰溼的馬圈裡。不讓它及時喝水,不讓它及時吃草,而且逼迫他整天跑路、載重。甚至用鞭子抽打它。這樣一來,許多馬都累死了。馬失掉了它們的正常生活,忍無可忍,它們就會起來抗爭。你們難道沒見過嗎?有的馬會突然瞪起鼓鼓的眼睛,嘴裡發出‘嘶嘶’的叫聲,曲頸弓背,四蹄亂蹬。它們會吐出橛銜、掙脫籠頭,然後逃到深山野林中去。溫順的馬為什麼會變得象強盜一樣呢?罪過不在它自己,而在伯樂。”
說到這兒,莊周的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剛才那位盜賊桀驁不馴的眼光。他接著說:
“讓馬過符合馬之真性的生活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要讓人過符合人之真性的生活。民眾們本來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知什麼叫帝王。聖人卻偏偏要治理他們。他們提倡仁義,大興禮樂。但是,仁義並不是人人能做到的,禮樂也起不到什麼實際作用。仁義禮樂對於民眾來說,與這匹老馬頭上的籠頭橛銜有什麼區別呢?聖人與伯樂有什麼區別呢?聖人出現了,人的真性也就喪失了。他們不僅奴役動物,而且奴役自己的同類。天下大亂的根源在於聖人,而不在於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們。他們如果不去當強盜,就只能象這匹老馬那樣被活活餓死,累死。”
三
自從上次當著章老先生與全體同學的面駁斥了以善辯著名的莊周與惠施之後,曹商越來越驕橫了。他在章老先生面前總是做出一副謙恭有禮的樣子,而在其他學生面前卻擺出唯我獨尊的架勢,把誰也不放在眼裡。他尋找一切機會在章老先生面前告莊周與惠施的狀,說他倆經常私下讀聖人經典以外的書,非毀禮法,居心不良。章老先生以前雖然對莊周與惠施的不拘小節有所不滿,但是對他們兩位,尤其是莊周的聰明、敏銳還是很賞識的。由於曹商的挑撥,章老先生對莊周也就逐漸淡漠了,認為是朽木不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