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捋一捋鬍鬚,搖搖頭,笑道:
“我看不必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那不一樣。天下人所讀之書,大多為孔墨之書。他們代代相傳,師授弟受。而您,又不聚徒講學,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我願意為您的著作的傳播效犬馬之勞。”
藺且在一旁說:
“公子,您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只是我沒有這個能力。我這兒記載了不少先生平日所講的寓言故事,所寫的短篇文章,還有一些先生本人的事蹟。能不能將這些與七篇文章一同發行?”
“太好了!讓我看看。”
藺且將厚厚一疊絹帛拿過來,遞給了公子:
“請公子過目。”
公子牟粗略地翻閱了一下,驚喜地說:
“這裡頭也有不少精闢的故事!”
莊周見公子牟與藺且如此熱心,自己也有些心動了。著書還不就是為了讓天下人讀嗎!沒人讀,這書不就成了一堆廢帛了嗎?
於是,他離案而起,來到內室之中,從篋中取出他早年寫的“盜蹠怒斥孔丘”的文章,交給魏牟:
“這是我的少作。我一直很喜歡它。你拿去,一同發行吧!”
魏牟感激地說:“多謝先生!”
“我不謝你,你倒謝起我來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
第二天,魏牟帶著莊子交給他的那些帛書,打道回府,直奔中山國去了。
不久,各諸侯國計程車人們,幾乎人手一冊《莊子》。莊周的書,流傳到了天下每一個角落。
二
昨天,惠施接待了一個辯者。
那辯者硬說雞蛋裡面有毛,而惠施卻堅持雞蛋裡面沒毛。
“雞蛋裡面沒毛,孵出的小雞怎麼有毛?”
“你見過雞蛋裡的毛嗎?雞蛋裡明明只有蛋清和蛋黃!”
“從雞蛋裡出來的小雞身上的毛,不就是雞蛋裡的毛嗎?”
“那是小雞身上的毛,不是雞蛋裡的毛!”
“那是雞蛋裡的毛!”
“那是小雞身上的毛!”
“雞蛋裡的毛!”
“小雞上的毛!”
“雞蛋!”
“小雞!”
兩人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動了點肝火,但是誰也不服誰,誰也說服不了誰。
今天,惠施閒著沒事,正在整理門客記錄的昨天那場爭論。回想起昨天的爭論,倒也覺得很有意思。反正襄王將我投置閒散,以辯論作為消磨時間的手段,也未嘗不可。滿腔愁悶,何處發洩啊?
其實,倒不在於誰輸誰贏,關鍵是,辯論本身就可以得到一種樂趣。雖然在爭論的時候,雙方就象兩隻相鬥的公雞,但是,過後細細思量,那情景,真夠刺激,真來勁兒。過幾天不找幾個辯者來一展談鋒,他心裡就有點癢。
溫故而知新,不亦樂乎?看看昨天爭論的記錄,他想,如果再來一次,我肯定能說服他!
惠施正在自鳴得意,忽然一個門客慌慌張張闖進來,手中拿著一本書,口中嚷道:
“先生,有人在書中攻擊您!”
“攻擊我?什麼書?”惠施詫異地問。
“一本叫《莊子》的書。”
“《莊子》?”惠施心中疑惑了一下,“拿過來我看。”
“我們準備將那幾個擺攤賣書的人轟走!”
門客氣憤地說。
惠施粗略地翻了一下,便知是莊周所著。他鬆了一口氣,對門客說:
“此書乃我的好友莊周所著,你們不必大驚小怪。”
“可是”
“書中所寫,都是實情。我與他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你出去吧,我仔細看看。”
這傢伙,把我們倆的爭論都寫進去了!什麼有無與無用、有情與無情、濠梁之遊文筆倒也流暢,可惜太玄乎了,有幾個人能解其真意?
他詳細地讀了一遍《莊子》,還是受到了不少的啟發。對於政治,對於功名,不能太執著。太執著,則失望太多,失望太多,則傷身體。這也是他幾十年來在宦海浮沉中慢慢總結出來的,莊周說得還是有道理的。只不過,我惠施很難做到。
但是,莊周在書中反對我與辯者們以辯為樂,就是他的不是了。人總得有點活幹。老閒著,心裡就發慌、發悶。在條分縷析的辯論中,也有莫大的快樂,雖然辯論的那些事,沒有什麼實用價值,但是,也可暫時忘記這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