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施,這勢必要構怨於張儀,引火燒身。”
“依你之見,若何?”
“惠施是宋國人,宋王一直想聘請惠施,但是惠施嫌宋國太小,現在他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大王不若將他送到宋國。”
於是楚王便對惠施說:
“我本想重用您,又怕埋沒了您的才華。您還不如到宋國去,宋王對您的仰慕之情是天下共知的。”
可憐惠施,又象一隻皮球一樣被楚王踢到了宋國。在去故鄉宋國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蒙山依舊嗎?蒙澤無恙嗎?莊周還好嗎?
宋君偃已經接到了楚王提前送來的訊息,說惠施要來宋國。宋君偃十分高興。奪位以來,他一直懷有與周圍大國一爭高低的雄心,但是,可惜沒有才智之士替他出謀劃策。宋國太小了。有能力計程車都往秦國、齊國、楚國、魏國、韓國、趙國跑,而不願效力於宋。
這下可好了,老天助我,張儀逐走了惠施,楚王又將惠施送到宋國。有了惠施這樣聰明過人、能言善辯的人才,宋國可就有希望了。
這天,宋君偃舉行了盛大的宴會,歡迎惠施的到來,宋國的文武大臣都參加了。宋君偃當眾宣佈聘請惠施為卿大夫。
宴會散後,宋君偃將惠施留下,問道:
“依先生之見,實行何種內政外交政策,才能成為天下梟雄?”
惠施說:“對內則愛民,對外則罷兵。”
宋君說:“請言其詳。”
惠施以為宋君對他的主張感興趣,便滔滔不絕地說道:
“民眾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國君如果得不到一國之民的支援就危險了。不要過於貪婪,不要過於奢侈,要讓民眾生活得好一些。對外也不要發動侵略戰爭,只要能維護自己國防的安定就行了。”
宋君一聽,失望之極。他沒想到聲名遠揚的惠施竟然是個窩囊廢。他本想讓惠施輔佐他用武力與計謀實行霸業,可是惠施說的卻盡是些愚腐無用的東西。
初見惠施時的興奮與激動,就因為第一次談話而跑得無影無蹤。宋君雖然對惠施很好,卻再也沒有向他問過國策。
惠施在睢陽住了一個多月,閒著沒事,這天,他對宋君說,極想回老家蒙邑去看看。宋君為了表示他對惠施的熱情,也為了讓天下之人知道他禮賢下士,便給惠施配備了二十乘馬車,讓他還鄉省親。惠施極力拒絕,無奈宋君十分堅決,也只好答應了。
這天,莊周正在蒙澤邊上垂釣,隱隱聽見遠處車身雷動,進了村子。不一會,兒子跑來氣喘吁吁地說:
“又有一個大官到我家來了,有好多好多的車!”
“哪來的大官,來幹什麼?”
“說是你的故人。”
“故人?”莊周有些莫名其妙。
“你看,他們已經過來了!”兒子指著從村子裡來的一群人,急切地將莊周的頭硬轉過來,讓他看。
莊周一看,有十幾位衣著華麗的官員朝這邊走來,為首的那個人,好象有些面熟。
“莊兄,真是好興致啊!釣了不少的魚吧?”
莊周一聽聲音,才反應過來為首的那位就是惠施。老友相見,激動不已,莊周放下手中的魚竿,跑過去抓住惠施的手,兩眼從上往下地打量著他。惠施也細細地端詳著莊周。兩人無言地對視著,彷彿一個世紀沒有見面了。千言萬語在胸中,卻誰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稍頃,莊周說:“你的雙鬢已經發白了!”
惠施笑道:“你的額頭也平添了如許皺紋啊!”
莊周笑著說:“是的,我們都老了。”又轉身看了一眼蒙澤,感慨地說:“可蒙澤還是象從前那樣年輕。”
“是啊,”惠施深情地凝視著小時候經常來遊玩的蒙澤,口中喃喃地說:“山河不老,青春易逝!”
“到家中去吧,這兒風大。”
“不,我們還是在這兒吧!你讓我好好看看這兒的草,這兒的水,這兒的鳥。我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見過它們了,魂牽夢縈啊!”
年輕的時候,莊周每天都跑到蒙澤邊來遊玩,惠施總覺得不可理解。現在,經過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酸甜苦辣,惠施的心中也逐漸萌發了對自然的熱愛之情。今天,面對著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的家鄉風景,他更是深深地陶醉了。他暫時忘記了張儀,忘記了惠王,忘記了楚王,忘記了宋君,忘記了政治場中的失意。蒙澤那清澈見底的水洗清了他多年胸中存積的鬱悶,就象母親用她溫柔的手拭去兒子臉上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