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偶爾感受到吹刮過的風要更加猛烈一些外,沒有任何區別。索然無味。在回族人聚居的社群閒逛,滿街零碎的廉價手工業品。婦女的頭巾,小吃,特產,擠滿了整條骯髒的街道。清真寺的圓頂隨處可見。彩色的牆上寫滿了異族的經文,文字和圖案一樣精美繁複。常常見到驚豔的維族少婦,明媚羞澀的眼神。天生的寵兒一般乾淨清澈。我打量她們,她們便熱情地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向我推銷商品。
在烏魯木齊住了兩天,決定隨團去旅行。汽車在一個景點一個景點之間長途跋涉。隨伊犁河北上,見到塞外江南的山清水秀。同團的一個高而精瘦的女大學生,一路上一直撿垃圾。巴士的司機停車時就將垃圾全部掃出去堆在路邊,她不聲不響拿出紙袋耐心地將垃圾全部裝進去,待到有垃圾站的地方再丟。後來我和她一起撿垃圾。
在那拉提草原上看見瀰漫到天邊的綠色。起伏的小山丘。山丘相接的凹處佈滿叢生的針葉植物。遠處山脈上白雪皚皚。陽光純淨明亮,如同過去的一些年華。我租一匹馬上山,馬蹄踏過蝕骨冰冷的清澈溪澗,踩在柔軟的草皮上。站在山頂,寧靜的綠色異常明亮,層層疊疊,鋪到天邊。
我幾乎感到了身體在舒張。呼吸暢快。極度愉悅的快感,讓人大聲地喊出來。
下午六點的時候還在往伊寧趕路。旅行社總是利用這裡日落非常晚的特點,常常是十點鐘還在趕路。到了邊境小城。路過高山湖泊,真正的大地眼淚一樣的湖泊。湖水湛藍,冰冷至極。湖心有兩個小島,島上有兩座精巧的亭子,傳說是一對長相廝守的忠貞情人化作的。這是一個極其寬廣的湖泊,十幾平方公里。因為海拔高,這裡的日照非常強烈,烈風一直吹颳著。溫度卻非常低。我站在湖邊凍得發抖陽光刺進眼睛。在逆光的位置眺望這面湖泊,遠處日光的碎金跳躍在鏡面上。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像是在激烈舞蹈。寒冷讓我的肌肉全部麻木。
晚上十點的時候才趕到伊寧。黃昏剛過,大約是內地七點鐘的光景。住在伊寧非常安靜的小旅館裡。我和那位大學生一起住。她一直在安靜地寫遊記。我簡單衝了一個澡。在十二點的時候我們都還精神很好,我提議出去吃夜宵。於是我們走出來,在外面的小吃夜市裡找了一家生意紅火的小店坐下。尚有許多旅客在吃東西,肥羊肉串,饢,啤酒。老闆一家子是維族,非常爽朗熱情。那一頓吃得很飽。那種穿在長長的鐵簽上的大串大串羊肉,肥而油膩,沾著辣椒胡椒,吃得我們眼淚都流出來。四十瓦的電燈泡被大風吹的搖晃個不停,搭的塑膠棚也一直嘩啦啦響。
我們很晚才回旅館。坐在冷清的小街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談。後來回房間,在三點的時候各自沉沉睡過去。
睡下去的瞬間,突然想念起母親。非常。我出來已經有一個多月。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翌日又是不停地乘車,導遊按照大家的建議臨時更換了路線,於是我們的車在渺無人煙的山間行駛。植被荒涼的巖山。盤山公路屈曲迴繞。風異常大,乾冷而且凜冽。下山的時候坡度減緩,山坡上有當地人拋棄的石頭房子,非常之荒涼。山腳下忽隱忽現的河流邊上開滿了黃色,紅色,紫色相間的野花——我從未見過這樣美麗而且繁盛的野花——像是維族少女的羞澀笑容。美麗得清澈見底。明豔並且色澤飽和,充滿了生命的質感。我們停下車來,所有人都湧向這片野花。它們在開闊而乾燥的土地上一直燒到天邊,在這塞外的六月陽光下,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蓬勃茂盛。我替那位小姐姐照了一張相。她拘謹地坐在地上,笑容淺淡。陽光和她身邊的野花一樣,兀自撒歡。
我突然想起一部伊朗的電影叫《天堂的顏色》。電影裡有中東的沙漠上大片紫紅色的野花,兩個盲小孩天天採集這些野花,裝在籃子裡帶回家碾碎,製成天然的染料。奶奶在家織出精美的掛毯,用花的汁液染色,在集市上出售,被旅行者帶到很遠的地方去。
你可以想到,生命有這麼純真的一面。幾乎令人感懷得落淚。
後來我們就進入了烏一號和烏二號冰川地區。
在雪線以上的陡峭山脈間小心行駛,窄小的公路上時刻有翻車的危險,遇到迎面而來的供給軍隊的大卡車,就小心翼翼地倒車,錯車。你可以看見腳邊懸崖邊上的碎石滾落下去。也許一個不小心,我們就會從三千七百米的山上滾入谷底。
十幾個急轉彎之後,我們終於望見山川之巔積覆的炫目冰雪。車停下來,我們下車。
感到寒冷的烈風穿透自己的身體一般,迅猛地進入胸腔。站在懸崖邊上俯視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