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我,說,行,以後有得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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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大學裡碰上蘭子君的。剛進校時,公共課多如牛毛,沒完沒了叫人厭煩。我們同系不同班,卻被排在一起上那惱人的課。她從不來上公共課,卻仗著系花的資格,總有一堆男生排隊替她喊到。這也是她命好,名字無所謂男女。關於名字,我後來問過她,她只是說,老輩子一直認定是個男孩,父親又愛養蘭草,出生前名字就取好了,蘭子君——君子蘭。出生時爺爺得知是女孩,拉下臉轉身就走她兀自低頭輕輕說著,說完又切切地笑。蘭子君言行之中自有一番別樣的分寸,與人群裡那些豔麗得索然無味的女孩分辨出來。
那都是後來的事了——我本沒見過她,更不用說湊熱鬧幫她點名,不想同宿的一人猴急著要向她獻殷勤,包攬下了一學期幫她喊到的活兒,自個卻又常常想逃課出去玩,便把這差事扔給了我。
我起初拒絕,說,這麼多人擠破腦袋要給她喊到,你不該找我。
結果那同宿的朋友竟出口道,不行!這事情讓給了那幫人,就等於把蘭子君讓給了別人!我琢磨著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我氣得肝兒疼,瞪他一眼,他恍然覺得說得不妥,便又賠笑,說,得得得,哥們兒一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不對她胃口,她也不對你胃口
我看看他那猴急的狼狽神色,低頭想笑。不理會他便走了開,亦算是默許。
從此我便替她喊到。每次一答,不知多少人要回過頭來巴望著看看這位傳說中的美女,卻只看到我低頭寫字面無表情之狀。如此這樣喊了一學期,全繫上下幾乎人人都認識我了。
而我見到她,卻是在將近期末的時候。
公共哲學課,一個女生遲到了十分鐘。我座位靠門,旁邊有空,她一進門便靠我坐下。我不在意周圍,只顧伏案寫字,良久,她突然發問,說,過去是你幫我喊的到?
我詫異抬頭,眼前人便該是子君了,我想。端視之間,我開始諒解那些拜倒於她的人兒了。她的確是美。
我點點頭應她。
謝謝你,她又說。
我無言笑笑,回她,沒什麼。
那日課上她把我筆記借去謄抄,我說,我的筆記都是縮略,別人恐怕看不懂。她笑笑說,那也未必。
我掃一眼她的抄寫,倒也流利自如,把那簡略內容幾乎都還原了回去。
的確是聰明的女人,卻懂得掩飾自己的聰明。這個世界總不太喜歡過分聰明的女人。她懂得這一點,就比外露才智的聰明女人更加聰明。
下課時她把筆記還給我,道謝之後,又請我吃飯,說是感謝幫她喊到。
我推辭幾番,她堅持要請,我便沒有再拒絕,和她去了餐廳。
我們吃些簡單的 粵菜,她說,過去認得你,你寫的東西我還看過。他們跟我說你就是光翟的時候我還真有點震驚。
她笑。
光翟是我用在雜誌書刊上的名字,拆了我的“耀”字而已。
我問她,你也喜歡讀文章看書之類?
她伸伸腰,狡黠地說,怎麼,我就不像看書的?我過去還自己寫點兒呢。
我笑著看她,沒說話。
她又埋著頭無謂地說,那種年齡上,心裡有點事的女孩子,大都要寫點兒什麼的吧。過了那個年齡,就沒那麼多心思了。
整個晚餐說話不多,我們的言談走向清晰,話語浮在尋常的生活話題之上,從不深入。她總是很自然就把自己藏得很後面,矜良、淡定,又有一種甚得情致的倦怠。
我想她是經歷過許多事的女子。但她卻有一副極其早熟的心智,依靠遺忘做回一個健全平和的人來。她從不言及自己的過去,也從不過問他人。
我看著她的面孔,便知道,此生我亦逃不過她的眼眸了。
八點的時候吃完飯,服務生走過來,我們爭執一番付賬,最後她說,欠了你人情,該還的,別鬧了,我來。她爽快地結了賬,然後我們走出餐廳。
滿目華燈初上,我站在路邊與她說,我送你回學校。
她猶豫了一下,淡淡笑了起來,說,耀輝,我不住學校。你陪我在這裡等等吧,朋友馬上來接我。
我尷尬至極。這等的女子,自然是不用回宿舍扎堆的。我竟想不到。
我們站在路邊,一時無言。不久一輛黑色的小車開過來,她才側身對我說,那我們再見。
我點頭示意,看著她款款上車。
擋風玻璃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