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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那是一段安靜清閒的日子。與書本相伴,確實枯燥,卻讓人安心。我告訴自己,不要浮躁,不要抱怨。凡事有跡可循。我有我的路,人生其實一切自有安排。

這種感覺像是歐洲電影高潮過去之後的短暫間歇,一種瞬間冷卻。剩下那把寂寞的大提琴和帕格尼尼的音符在悠長地共鳴。我一無所有,除了大把大把的時間和孤獨。

偶爾還是會煩躁,我便拉拉琴,或者塞上耳機,聽埃爾加大提琴協奏曲。夜未央時,琴聲如泣,我在臺燈下做數學題,做累了抬起頭來稍作休息——這燈光太熟悉,你我曾在這燈光下做著功課,做著一切還未發生之前年少單純的夢。我還是會想起你,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有很多題不會做,是不是還要我幫忙。

但我也只是抬頭的瞬間想一想你而已。我明白,這樣的心,太薄太淺,所以不配輕言在一起。葉笛,你要懂得,我其實十分疼惜你。所以我覺得你值得擁有比我對你更有心的男孩。

隔了一個月,我生日到了。我已準備過一個安靜孤獨的生日,沒想到那日葉笛和康喬來找我。

隔膜了太久我們幾乎變得很生分。葉笛堅持要給我慶祝生日。她跟我說話的時候,康喬也在身邊。然而他明顯對我們的事情一無所知,他趁葉笛轉身與別人打招呼的時候,趕緊湊到我耳邊來高興地說,葉笛現在是我女朋友了——

葉笛轉過身來,他就又馬上大聲說——怎麼樣,能不慶祝嗎!走吧!別猶豫了。

我回敬他一個難堪的笑容,不便再說什麼。答應了下來。

那晚去康喬家。他父母都出差回了北方,家裡只有我們。康喬的家很寬敞,

裝修精緻華貴。我們用音響放著歌劇,比如瓦格納的《諸神的黃昏》,然後搬了很多啤酒出來,嘩啦啦滿屋子泡沫,像喝開水一樣地灌。那晚葉笛興致似乎還很高,很興奮地拿起弓,拉帕格尼尼的協奏曲。

她拉琴的時候,我坐在房間角落裡遠遠看她。

過去我們都是坐在一起學琴,靠得太近。細細想來,我還未這樣認真端詳過她。一段時間不見,葉笛更漂亮了。那是一張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輕輕撫摸的臉龐。笑起來便溫婉如歌,不笑的時候隱忍悲涼,是我熟悉的樣子。她面孔線條明快,鼻樑高而挺拔,在燈光下有一半沉溺在黑暗中,有一半明媚蒼白。眼神警覺而天真,像鳥類。

她拉著一曲巴赫平均律,進行到第十九小節的時候,我起身拿杯子倒水,走到她身邊,她忽然停了下來,似乎要落淚。我心裡略略驚異,低頭看著她,說,沒事吧?

她笑著說,沒事。葉笛扶著我的手臂,神情十分複雜,她抬頭看著我說,亦俊,我有話對你說

康喬很敏感地站了過來,緊張地看著她,又看著我。我與葉笛四目相對,竟當即心下生涼。我總覺得她有話要說,卻又不忍出口。

氣氛尷尬了一下,葉笛放開我的手,忽然洩氣一般又嘻笑起來,說,生日快樂。我就想對你說生日快樂

話音落下,康喬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他說,嚇我一跳,一句生日快樂也弄得這麼玄

葉笛想說的話終究沒有說,她失去力氣似地倒在我身上,我很自然地想抱著她,可是看到康喬,我便把他拉過來扶起葉笛,道貌岸然地說,兄弟,你可要好好對她。

我把他倆拉到一起坐下,起身便要走。

在門口,我看到康喬抱著葉笛的背影。她圈著康喬的脖頸,卻泣眼看著我。

其實那時她如果喊我,我會留下來。可是她沒有。她看看我,然後低下頭,埋進康喬的懷裡。我似乎找到了心安理得離開的理由。轉身離去,門應聲關上。

此後的一個月,我又不再見到他們。一切也似乎了無波瀾,似靜水流深般平緩地行進。

某日放學回家吃晚飯,母親對我說,小俊,你最近有看到葉笛嗎?

我頓了頓,悶聲說,沒有,好久沒見了。

母親嘆了口氣,說,這小笛,真是可憐。她跟他們班一個男生好上了,竟懷了他的孩子快三個月了才十六歲啊造孽啊怎麼這麼不懂得珍惜自己太殘忍了她爸爸下午到我們家來說起這事大哭一場你回來之前他才剛剛走

我聽母親說著,心下驚慌,竟發現自己捉著筷子的手不停抖。我毫無底氣地問,那葉伯伯怎麼發現的?

我母親繼續說,那個男孩子,也真是夠膽,想揹著大人私下解決,又沒有錢,就偷偷跑去找血販子賣血,又被騙了,只湊了幾百塊,這點錢哪裡夠啊葉笛葉笛在家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