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長得有點像關之琳。我想,美國是好啊,打在人臉上的光都不一樣。後來才知道,這種柔光照片,叫藝術照。後來,小紅認識了一個叫迷樓影棚的老闆,也去照了這種藝術照,說是在紙上留住青春,等有女兒了向她證明,媽媽比女兒好看,人類的遺傳史,就是一部退化史。一套十好幾張,黑白照片,泛黃的基調,小紅燒肉上了很重的妝,嘴顯得很小,眼神無主,手足無措,彷彿雛妓。小紅燒肉問我要不要挑一張走。最像雛妓的一張已經被她爸挑走了,最不像雛妓的一張被當時已經是她男朋友的小白挑走了。我說,不要。
“你女朋友?”我指著照片問小白。
“女的朋友。我媽的鋼琴學生,很小就和我,一起練琴,她坐琴凳的左邊,我坐琴凳的右邊,也就是說,她坐我左邊,我坐她右邊。”
“不是女朋友,照片這麼擺著,別的姑娘看見,容易誤會,擋你的機會。”我女友見小白第一眼,知道了他爸爸的傳奇以及小白從美國來,對我說,班上個子矮的女生要倒黴了,要被騷擾了。我說,小白看上去挺老實的啊,個子不高,白白的,乖乖的。我女友說,你戴上眼鏡,看上去也挺老實的。
“這樣更好,我爸爸希望我努力學習,看九遍《內科學》,像王教授那樣,笨人下死功夫。”
“你中文不錯。”
“我上完小學才出國的。原來在和平街那邊,和音樂學院的一些子弟玩兒,我媽是音樂學院教鋼琴的。但是好久不說了,生硬。” 小白說。
聽到鋼琴,我看看了我的手指。我的手指修長,小指和拇指之間的展距大於三十厘米。小學老師開始不知道我五音缺三,跟我老媽講,讓他學鋼琴吧,否則浪費天才。我老媽說,我們家放了鋼琴,老鼠側著身子都進不去屋子了,鋼琴?我們廠長都沒見過。後來,我老媽給我買了一個口琴。但是我肚子不好,一吹口琴,吃到前幾天的口水,就鬧肚子,所以基本沒吹。我長大了之後,還是五音不全,還是對音樂充滿敬畏但是一竅不通,對能歌善舞的姑娘沒有任何抵抗力,在她們面前充滿自卑感。我無限羨慕那些精於口哨唱歌彈琴跳舞的優雅男生,趁熱兒吃碗滷煮火燒,坐在琴凳前,開啟鋼琴蓋兒,一首門德爾松的小夜曲,地板立刻變成祥雲,姑娘立刻變成公主,手指產生的音符就是手指的延長,直接了當地解開公主靈魂的胸罩和底褲,集中於敏感點反覆撩撥。再後來,我姐姐生了個兒子,他繼承了我修長的手指。加州灣區的房子大,我姐姐要給我外甥買個鋼琴。我老媽說,還是買兩把菜刀吧,再買一塊案板,一手一把菜刀,也能敲打,也練手,剁豬肉,剁韭菜,實用,省錢。我外甥喊,我要菜刀,我要菜刀,我不要鋼琴。我姐姐惡狠狠看了我老媽一眼。
“這裡生活還算方便。”我開始介紹,“大華電影院北邊有個奧之光超市,吃喝拉撒的小東西都有,就在你住的這個酒店斜對面。穿的,去秀水市場,各種假名牌都有,便宜,偶爾還能找著真貨。來料加工,一百套的材料做出一百零二件,一百件按合同運到國外,剩兩件流入國內,來到秀水。這種真貨,辛荑和魏妍都會認,魏妍更會砍價錢,讓她陪你去,不吃虧。但是買完衣服,她會暗示你,請她吃法國大磨坊的麵包,秀水邊上就有一家店。東單街上也有很多小店,你喜歡可以逛。辛荑說,晚上七、八點鐘逛最好,白領姑娘們都下班了,手拉手逛街,一家店一家店地逛。但是你別像辛荑一樣,從正面盯著人家看太久,小心姑娘喊,臭流氓。那樣警察就會出來,你美國護照不及時亮出來,就可能被帶到派出所。你可以從背後看,按辛荑的話說,看頭髮,看肩膀,看屁股,看小腿,沒人管,而且,背影好看的比前臉好看的女生多很多。住在醫院附近,兩點最好,一,暖和,病人怕冷,醫院暖氣燒得最早最足。二,吃的方便,總要給手術大夫預備吃的,食堂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二點都有飯。醫科院基礎所的食堂,十點鐘有餛飩,豬肉大蔥,好吃。厚朴有私藏的紫菜和蝦皮,我們可以一起搶,放在餛飩湯裡。不要怕他叫,杜仲的嗓子比厚朴大多了。厚朴要叫,杜仲會喊,厚朴,你吵什麼吵,再吵打死你。要玩兒,到我們宿舍來,基礎所六樓,你要快點學會麻將。九號院可以打網球,仁和醫院的各個天井裡都可以打羽毛球。”
“聽你說,辛荑是不是個壞人。”小白問。
“辛荑是個好人。”我回答。
啤酒走腎,我去小白房裡的洗手間。媽的,小白的洗手間可真大,足有十幾平方米,可以橫著尿、豎著尿、轉一圈然後接著尿。我看著尿液濺出一層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