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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裘小芬立刻尖聲叫道:“噁心得來,噁心得來,噁心死我了!”接著又聽她“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她吐的東西好多,有一大攤,我下意識地一看,這是她吃的早飯呀,稀飯已經化開了,是白乎乎的一攤,但是蘿蔔乾還沒消化掉呢,還是一整塊一整塊,黃兮兮的。我差點想跟她說你吃的是咖哩蘿蔔乾吧,怎麼沒嚼碎就嚥下去了?可裘小芬還在噁心,還要吐,她已經把早飯都吐出來,肚子裡再也沒有東西。她還能吐什麼呢?我想弄杯水給她壓壓翻騰的肚腸,不料我的水還沒有倒出來,就聽裘小芬“嗷”了一聲,轉身就跑,我在後面喊:“小芬,小芬,你到哪裡去?”沒有回答。一時間,合作醫療站裡也是寂靜一片,連一直在“呼哧呼哧”喘粗氣的病人,呼吸也平靜下去了。

也許大家都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可我沒有。我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問題,我還善解人意地想,裘小芬當著大家的面嘔吐,還讓大家看到了她吐出來的咖哩蘿蔔乾,她可能有點不好意思,就逃走了。但她還會來的。我見大家有點沉悶,就勸慰大家說:“小芬難為情了。”說話的時候,我又想到了劉玉,如果今天是劉玉碰上這樣的事情,劉玉當著大家的面把蘿蔔乾吐了出來,劉玉才不會難為情,她一定會哈哈大笑,笑得大家骨頭都會發麻發酥。我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劉玉。可是裘小芬不是劉玉,我為了批判自己的可恨的聯想,趕緊又替裘小芬補充了一句,我說:“她面皮薄。”我說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在心裡反過來批評劉玉面皮厚。可是大家聽了我的話,並沒有反應,他們面面相覷,沒有人回答我的話,只有塗醫生“哼”了一鼻子。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裘小芬從此就一去不復返了。

過了些日子,又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物件,叫許琴英。琴英不是我們後窯村的人,她是公社供銷社的營業員,雖然還是農業戶口,但她的工作比農民要好得多。介紹人跟我說,要不是你當醫生,琴英是不肯跟你的。琴英卻知書達理地對我說,她找物件主要不是看工作而是看人品,還看長相。她這麼說,我聽了很高興。雖然我對她的長相稍有一點點意見,但因為她的為人好,她還說我長相好,就把我的這一點點意見全給抵消了。

我全心全意地進行著我的第三次戀愛。現在我們的戀愛地點跟前兩位物件不一樣了,那時候劉玉和裘小芬總是跑到我們合作醫療站來,當著大家的面,談也不好談,想親熱一點也不好做。現在我們到公社去,我們可以避開大家的眼睛,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可偏偏這一陣合作醫療站很忙,天氣越來越冷,感冒咳嗽發燒的人特別多,我幾次想溜都被塗醫生喊住,好幾次跟琴英約定了時間見面我都沒能去成,琴英在冷風裡抖抖簌簌等我一個多鐘頭,最後她生氣了。

我跟她說明情況解釋我的為難之處,琴英懶洋洋地說:“我無所謂的。”其實我聽得出來,她是有所謂的,我只好保證說:“下次再也不會讓你空等了。”可是我的保證得不到保證,病人總是不合時宜地把我絆住了,他們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總是壞了我的好事。

有一天我又和琴英約好了,下午去供銷社接她下班,再陪她一起回家,正好見見她的父母親。這件事情被我早早地宣傳出去了,大家都為我高興,曲文金還囑咐我要備禮品上門。可我身上沒幾個錢,思來想去,不知道什麼東西最價廉物美。馬莉過來塞給我兩個大鴨梨,往左邊口袋放一個,往右邊口袋放一個,我問她幹什麼,她說送給我物件吃的,叫我一定要交給琴英。我覺得馬莉好像一下子長大了,我謝過馬莉,小心地揣著梨就出發了。

可是這一天我又沒能準時出現,我剛要出門時,來了一個重病號,我和塗醫生一起把他送到公社衛生院。等病人搶救過來,一切安置好了,天都黑了,我趕到供銷社,哪裡還有琴英的影子。我猜測琴英可能直接回家去了,我就按照琴英先前告訴我的地址,去找琴英的家。

琴英的家在離公社大約十里地的一個村子,我膽戰心驚地走在天寒地冰的黑夜裡,心裡總有些不好的預感,覺得要發生什麼事了。路上我經過一個墳堆,墳堆很大,我走了很長時間也沒有走出來。我估計是鬼打牆了,便停了下來,運了運氣,想看看月亮和星星以辨別方向,可是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天上陰沉沉的和地上的墳堆一樣。漸漸的,風聲中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以為是琴英,剛要張口答應,忽然間就一個激靈,想起老人常說,夜裡經過墳堆如果聽到有人叫喊名字千萬別答應,那是鬼在叫你呢,你一答應,他就把你索去了。我緊閉了嘴巴,堅決不答應。卻又擔心真是琴英在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