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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算是黔驢技窮了,卻拿萬里梅一點辦法也沒有,她那裡還方興未艾呢。正好這時候裘小芬自己撞上來了,她的性格和劉玉不同,劉玉那時候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而裘小芬卻不怎麼吭聲,她人已經站到合作醫療站門口了,我們誰也沒有發現她。她就那麼無聲無息地站了一會兒,還聽了聽我和萬里梅的對話,也仍然沒有站出來說話,最後還是萬里梅先發現了她。

萬里梅掛完了水,拔了針頭坐起來,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裘小芬,她朝她友好地笑了笑,說:“來看病啊?哪裡不舒服啊?”裘小芬說:“不看病。”我們這才回頭髮現了裘小芬,我一激動就說:“小芬,等你半天了。”裘小芬朝我淺淺地一笑。她的笑也不像劉玉,劉玉是那種燦爛的徹底的從骨子裡頭笑出來的笑,裘小芬的笑很溫和,也比較淺,看她笑的時候,我總是琢磨不透她的笑是從哪裡笑出來的,但我感覺不是來自她的內心深處,最多隻是從臉皮後面笑出來的。當然這話我不能說出來,更不能往心上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裘小芬不是一個陰險的人,她的笑淺一點深一點是無所謂的。我甚至有點埋怨自己,為什麼一看到裘小芬就要拿她和劉玉做比較,連她的笑我都要挑剔,這是我的不是。

萬里梅一聽說這個人就是裘小芬,立刻收起了笑容,尖起眼睛渾身打量裘小芬。裘小芬倒沉得住氣,任她去看,她仍然淺眯眯地笑著。在這一點上,她也不像劉玉,劉玉要是不自在了,會馬上說出來——咦,怪了,我又說到劉玉了,劉玉真是個掃帚星,趕也趕不走她?

萬里梅見裘小芬不搭理她的挑釁,就主動攻擊了。她將裘小芬上下打量了一遍,不滿意地撇了撇嘴說:“上看頭,下看腳,身上衣裳隨便著——你看看你的頭,梳得什麼樣子?”又把裘小芬的手指併攏了看看,然後抓過來讓我看,說:“萬醫生你看看,手指縫這麼大,敗家漏財的。”萬里梅竟然當面這麼說裘小芬,我雖然知道她並不是惡意,至少她的惡意不是對我的,但裘小芬是我的物件,對裘小芬的惡意就是對我的惡意,我覺得我不能再客氣了,趕緊說:“萬里梅,你自己病得這麼重,就多管管你自己的身體,少管管別人的事吧——”

我口氣激烈,臉色也不好看,可萬里梅對我永遠是和顏悅色的,她朝我點頭說:“萬醫生,你說得對,別人的事情我才不管呢,但是萬醫生的事情我是一定要管的,我哪怕自己命不要了,我都要管。”我急得說:“這沒有道理的,這沒有道理的。”萬里梅說:“怎麼沒有道理?我這條命是你——”她說到一半,忽然就停了下來,一停下來,屋子裡頓時就靜了,大家就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吭哧吭哧的。開始我們都不知道聲音從哪裡發出來,正要四處尋找,就聽塗醫生大喊一聲:“不好!”

我們說話的時候,塗醫生一直心事重重地看著牆發呆,但他比我們靈敏,“吭哧”聲一出來,他就意識到出問題了,是那個哮喘病人病情危急了,一口痰堵住了他的氣管,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眼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紫,漸漸地紫得發黑了,喘得身體一仰一合,一仰一合。塗醫生趕緊把他扶起來,拼命拍他的後背,但是痰拍不出來,反而嗆得更厲害了。塗醫生到底是有經驗的,臉色發白一迭連聲道:“不好了,不好了,要出事情了——”我更是慌得手腳冰涼而麻木,張著兩隻手站著,嘴裡機械地道:“那麼怎麼辦,那麼怎麼辦?”塗醫生說:“得把他的痰弄出來。”看起來他想用手去摳他的痰,一根手指已經送到病人的嘴邊,可是想了想又覺得手摳不是個辦法,又把手指收了回去。

我一急之下,想起從前在公社衛生院學過的知識,趕緊把病人放平了,湊上去用我的嘴對準他的嘴,我還聽見曲文金和裘小芬同時在說:“你幹什麼?你幹什麼?”萬里梅不懂裝懂地說:“人工呼吸。”我一邊在心裡嘲笑著她們,一邊用勁吸卡在病人嗓子裡的痰,病人嘴裡一股痰腥味腥得我差點嘔吐起來,我只好捏著自己的鼻子,屏住呼吸,只覺得肚子裡翻江倒海,連腸子都要翻轉了,我一狠心,把嘴尖子一直伸到了他喉嚨口,死勁一吸,就感覺一塊滑膩膩的東西“嗖”地一下到了我的嘴裡,我“哇”地一下吐在了地上,一口又黃又濃的痰就趴在大家的眼前。明明是一口髒東西,但大家還忍不住去看它,看了一眼不夠,還要再看,我想去漱漱嘴,就聽到裘小芬在問:“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曲文金說:“戲膽,戲膽(是痰)。”萬里梅說:“怎麼是膽,是痰。”我就看見裘小芬按住了自己的喉嚨口,說:“這是誰的痰?”我指了指喘過氣來的病人說:“他的。”

我的話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