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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部分

行,克利斯朵夫就豎起耳朵,人家把克拉夫脫先生說做當代第一個音樂天才。克利斯朵

夫把假裝睡覺的事忘了,大驚小怪的咒了一聲,在床上坐起,說道:“他們瘋了。難道

他們著了魔嗎?”

記者趁此機會停止了朗誦,向克利斯朵夫提出一大串問話,克利斯朵夫都不假思索

的回答了。他撿起那篇文章,好不驚奇的打量著印在第一版上的自己的照相。他還沒有

時間看文字的內容,第二個記者又跑進房裡來了。這一回克利斯朵夫可真惱了。他命令

他們出去;可是他們沒有把室內的佈置,牆上的照片,藝術家的面貌迅速的記載下來以

前,決不肯照辦,克利斯朵夫又好氣又好笑的,衣服也沒穿好,推著他們的肩膀,把他

們直送出門外,趕緊上了鎖。

然而這一天他是命中註定不得安靜的。梳洗還沒完畢,又有人敲門了,而且用著只

有幾個最親密的朋友知道的方式敲著。克利斯朵夫開出門來,發見又是個陌生人,他決

意直截了當的把他打發走,不料來人立刻分辯說,他就是今天報上那篇文字的作者。對

一個捧你為天才的人,有什麼辦法拒絕呢?克利斯朵夫懊惱之下,只能領受他的崇拜者

的熱誠。他奇怪這種聲名怎麼會忽然從雲端裡掉在他頭上,是不是他上一天給人家演奏

了什麼連自己也沒覺察的傑作?他可沒有時間追究這些。這位記者是不管他願不願意,

特意來拉他出去的,想一邊談一邊帶他上報館:大名鼎鼎的阿賽納?伽瑪希等在那裡要

見他,汽車已經在樓下了。克利斯朵夫推卻了一番;但對於人家好意的邀請,他是天真

的,卻不過情面的,終於不由自主的聽人擺佈了。

十分鐘後,他就被介紹給誰都見了害怕的無冕之王。那是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年紀

在五十上下,矮小,肥胖,又圓又大的腦袋,灰色頭髮,留著平頭,紅紅的臉,說話帶

著命令式,聲音笨重,浮誇,常常會口若懸河的來一套議論。他在巴黎拿種族平等做幌

子。既會做買賣,又會利用人,自私自利,又天真又狡猾,熱情,自負,他把自己的事

業跟法國的、甚至和全人類的合而為一。他的利益,他的報紙的發達,是和公眾的福利

息息相關的。他一口咬定誰損害他就是損害法蘭西;並且為了打倒一個敵人,他連推翻

政府都在所不惜。除此以外,他也不乏寬宏的度量。象有些人在酒醉飯飽之後一樣,他

是個理想主義者,喜歡摹仿上帝的作風,不時從溝壑中提拔幾個可憐的窮人出來,表現

他權勢的偉大可以平空白地造出一個名人,或是什麼部長之流;只要他願意,他也能制

成君王,廢黜君王。他的神通是無限的。倘使他高興,他也能製造天才。

這一天,他來“製造”克利斯朵夫了。

發動這件事的其實是無心的奧裡維。

不為自己作任何鑽營,痛恨宣傳而避新聞記者如避疫癘一般的奧裡維,為了他的朋

友卻是另一種看法了。他彷彿那些溫柔的媽媽,明明是老實的小布林喬亞,貞節的妻子,

為了替無賴的兒子求情,竟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

奧裡維在雜誌上寫文章的時候,和許多批評家與愛好音樂的人接觸的時候,一有機

會就提到克利斯朵夫;而從某些時候以來,他很奇怪的發覺居然有人聽信的話,周圍有

個好奇的運動,有些神秘的傳說,在文學集團與上流社會中傳佈。這個運動是怎麼來的

呢?是最近英德兩國演奏了克利斯朵夫的作品在報上引起的回聲嗎?其中似乎也沒有一

個確切的原因。但巴黎有般善觀氣色的人,比著聖?雅各街的氣象臺更有把握能在前一

天預測醞釀中的風向,知道明天那陣風會吹點兒什麼東西來。在這個神經質的大都市中,

有的是使人震顫的電流,有的是看不見的光榮的波浪。一個將升的明星跑在另外一個明

星前面,沙龍里流行著一些渺茫的傳說,到了某個時間,就會在一篇廣告式的文字中宣

布出來,粗聲大氣的喇叭把新偶像的名字吹進最麻木的耳朵。這陣喧鬧往往把它所頌揚

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