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做個可憐的孩子。我多麼希望幸福呢!”
“就因為此我才說:可憐的孩子!”
雅葛麗納有些惱了。但不久也就過去了。姑母笑得那麼盡興,使她沉不下臉來。她
一邊假裝生氣一邊擁抱她。其實,一個人在這個年齡上聽到自己將來——在很遠的將來
——會有點兒悲哀的事,反而是得意的。從遠處看,人生的不幸還很有詩意呢;一個人
最怕庸庸碌碌的生活。
雅葛麗納完全沒覺察姑母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只注意到她出門的次數越來越少,以
為那是她喜歡待在家裡的怪脾氣,雅葛麗納還常常因之取笑她。有一兩次她去探望的時
候,碰到醫生出門。她就問姑母:“你病了嗎?”
姑母回答:“只是一點兒小病。”
可是她連每星期上朗依哀家吃一頓飯都不去了。雅葛麗納氣忿忿的去質問她。
“好孩子,”瑪德很溫和的說,“我累了。”
雅葛麗納不相信,以為是推託。
“哼,每星期上我們家來兩小時就累了嗎?你不喜歡我。你只喜歡呆在你那個火爐
旁邊。”
她回家得意揚揚的把這些刻薄話講出來,不料立刻被父親訓了幾句:
“別跟姑媽去煩!你難道不知道她病得很兇嗎?”
雅葛麗納聽著臉都白了;她聲音顫抖的追問姑母害了什麼病。人家不肯告訴她。最
後她才知道是腸癌,據說姑母只有幾個月的壽命了。
雅葛麗納心裡害怕了好幾天,等到見了姑母才寬慰一些。瑪德還算運氣,並不太痛
苦。她依舊保持著安詳的笑容,在透明的臉上映出內心的光彩。雅葛麗納私下想:
“大概不是吧。他們弄錯了,要不然她怎麼能這樣安靜呢?”
她又絮絮叨叨的講那些心腹話,瑪德聽了比從前更關切了。可是談話中間,姑母有
時會走出屋子,一點不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等劇烈的疼痛過去了,臉色正常了,才回進
來。她絕口不提自己的病,竭力掩飾;也許她不能多想它;她明明知道受著病魔侵蝕,
覺得毛骨悚然,不願意把思想轉到這方面去;她所有的努力是在於保持這最後幾個月的
和氣恬靜。可是病勢出人意外的急轉直下。不久她除了雅葛麗納以外不再接見任何人。
後來雅葛麗納探望的時間也不得不縮短。後來終於到了分別的日子。姑母躺在幾星期來
沒離開過的床上,跟小朋友告別,說了許多溫柔與安慰的話。然後她關起門來等死。
雅葛麗納有幾個月功夫非常痛苦。姑母死的時候,她正經歷著精神上最苦悶的時期;
在這種情形之下能支援她的原來只有姑母一個人。此刻她可孤獨到極點。她很需要一種
信仰做依傍。從表面上看,這種倚傍似乎不會缺少的:她從小就奉行宗教儀式;她的母
親也是的。但問題就在這兒:母親是奉行儀式的,瑪德姑母卻並不:怎麼能不把她們做
比較呢?大人們視若無物的謊言逃不過兒童的眼睛,他們很清楚的看到許多弱點與矛盾。
雅葛麗納發覺母親跟一般自稱信仰宗教的人照舊怕死,彷彿沒有信仰一樣。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