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明槍交戰的,光明磊落的敵人,我當然能夠。你瞧,現在我放在跟你這個
德國人談話。我看得起德國人,雖然心裡很希們有朝一日能把我們吃的虧加利奉還他們。
可是你說的那些內奸,情形就不同了:他們用的是暗箭,是不健全的觀念,含有毒素的
人道主義”
“對啦,你的思想好比中世紀的武士第一次遇到炮彈一樣。那有什麼辦法呢?戰爭
在進化啊。”
“好吧。那末別扯謊,咱們就說這個是戰爭。”
“要是有個共同的敵人來威脅歐洲,難道你不跟德國人聯盟嗎?”
“那我們在中國已經實行過了。〃①
①指一九○○年八國聯軍入侵中國。
“你向四下裡瞧瞧罷!你的國家,所有我們的國家,在民族的英勇的理想主義上,
不是都受到威脅嗎?它們不是都給抓在政治冒險家跟思想冒險家的手裡嗎?對付這個共
同的敵人,你們不是應該和你們的有氣力的敵人攜手嗎?象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看不見事
情的真相?你所謂的敵人,無非是些擁護一種跟你的理想不同的理想的人!一種理想就
是一種力!這是你不能否認的;在最近一次的鬥爭中,是你們對手方面的理想把你們打
敗了。與其為了反對那個理想而浪費你們的精力,幹嗎不把那個理想跟你們的放在一起,
去對付一切理想的公敵,對付損害國家利益的人,對付侵蝕歐洲文明的蠹蟲?”
“先得知道為了誰?為了促成我們敵人的勝利嗎?”
“你們在非洲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你們打仗是為了一個王還是為了共和國。我看
你們之中好多人都沒想到什麼共和國吧?”
“他們不管這些。”
“好吧!可是法蘭西已經沾了光。你們的征戰是為了它,也是為了你們。現在你們
也得這樣幹!擴大戰鬥的陣營。別為了政治上或宗教上的細故而互相傾軋。那是些無聊
的事。你們的民族是教會的代表也罷,是理性的代表也罷,都無關緊要。第一得教你們
的民族活著!凡是能激發生機的都是好的。敵人只有一個,便是貪圖享樂的自私自利,
是它把生命的泉源吸乾了,攪溷了。你們得把力量,光明,豐滿的愛,犧牲的歡樂,盡
量激發起來。永遠不能教別人代庖。你們得自己來幹,幹,你們得聯合起來!”
他說著在鋼琴上奏起《合唱交響樂》①中那段《降B調進行曲》的開頭的幾節。
“你知道,〃他停下來說,〃如果我是你們的音樂家,或是夏邦蒂哀或者勃呂諾,我
要替你們把《公民執戈前驅》,《國②際歌》,《亨利四世萬歲》,《神估法蘭西》等
等,一起放在一闋合唱交響曲裡,——(你聽,就象這種派頭),——我要替你們
做一盤大雜燴塞在你們嘴裡!那當然是怪味道——
①即貝多芬作的《第九交響曲》。
②夏邦蒂哀與勃呂諾均為法國近代音樂家。
(也不見得比他們做的更怪);——可是我敢擔保,你們吃下去肚子裡會熱騰騰的
冒出火氣來;你們非有所行動不可!”
他說著哈哈大笑。
少校也跟著他笑了:“你是個好漢,克拉夫脫先生。可惜你不是我們這一邊的人!”
“怎麼不是?到處是同一的戰鬥。咱們靠攏一些罷!”
少校表示同意;但也至此而已。於是克利斯朵夫拿出固執的脾氣,把話題又轉到韋
爾先生與哀斯白閒夫婦身上。軍官跟他一樣的死心眼兒,翻來覆去都是反對猶太人和德
萊弗斯黨的那套老調。
克利斯朵夫因此很難過。奧裡維和他說:“你別傷心,一個人不能一下子改變整個
社會的思想的。那太理想了!可是你已經不知不覺的做了不少事了。”
“做了些什麼?〃克利斯朵夫問。
“你是克利斯朵夫。”
“這對別人有什麼好處?”
“噢!很大的好處。親愛的克利斯朵夫,你只要保持你的面目。別替我們操心。”
可是克利斯朵夫決不肯罷休。他繼續跟夏勃朗少校爭辯,有時很激烈。賽麗納看了
覺得好玩。她聽他們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