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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表示。妙的是群眾也留神著批評家的眼睛,

看他認為作品怎麼樣。於是大家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彼此只看見自己的猶豫不定的神

氣。

然而時至今日,最迫切的需要就莫過於大無畏的批評。在一個混亂的共和國家,最

有威勢的是潮流,它不象一個保守派國家裡的潮流,難得會往後退的:它永遠前進;那

種虛偽的思想的自由永遠在變本加厲,差不多沒有人敢抵抗。群眾沒有披露意見的能力,

心裡很厭惡,可沒有一個人敢把心中的感覺說出來。假使批評家是一般強者,假使他們

敢做強者,那末他們一定可以有極大的威力!一個剛毅的批評家(克利斯朵夫憑著他年

輕專斷的心思這樣想),可能在幾年之內,在控制群眾的趣味方面成為一個拿破崙,把

藝術界的病人一古腦兒趕入瘋人院。可是你們已經沒有拿破崙了你們的批評家先就

生活在惡濁腐敗的空氣裡,已經辨別不出空氣的惡濁腐敗。其次,他們不敢說話。他們

彼此都是熟人,都變了一個集團,應當互相敷衍:他們絕對不是獨立的人。要獨立,必

須放棄社交,甚至連友誼都得犧牲。但最優秀的人都在懷疑,為了坦白的批評而招來許

多不愉快是否值得。在這樣一個毫無血氣的時代裡,誰又有勇氣來這樣幹呢?誰肯為了

責任而把自己的生活攪得象地獄一樣呢?誰敢抗拒輿論,和公眾的愚蠢鬥爭?誰敢揭穿

走紅的人的庸俗,為孤立無助,受盡禽獸欺侮的無名藝人作辯護,把帝王般的意志勒令

那些奴性的人服從?——克利斯朵夫在某出戏劇初次上演的時候,在戲院走廊裡聽見一

般批評家彼此說著:

“嘿,那不糟透了嗎?簡直一塌糊塗!”

第二天,他們在報上戲劇版內稱之為傑作,再世的莎士比亞,說是天才的翅膀在他

們頭上飛過了。

“你們的藝術缺少的不是才氣而是性格,〃克利斯朵夫和高恩說。〃你們更需要一個

大批評家,一個萊辛,一個”

“一個布瓦洛,是不是?〃高恩用著譏諷的口氣問。①

①布瓦洛(1636—1711)為詩人兼批評家,在法國文學史上以態度嚴正著稱。

“是的,也許法國需要一個布瓦洛勝於需要十個天才作家。”

“即使我們有了一個布瓦洛,也沒有人會聽他的。”

“要是這樣,那末他還不是一個真正的布瓦洛,〃克利斯朵夫回答。〃我敢向你擔保:

一朝我要把你們的真相赤裸裸的說給你們聽的時候,不管我說得怎樣不高明,你們總會

聽到的,並且你們非聽不可。”

“哎喲!我的好朋友!〃高恩嘻嘻哈哈的說。

他的神氣好似對於這種普遍的頹廢現象非常滿足,所以克利斯朵夫忽然之間覺得,

高恩對法國比他這個初來的人更生疏。

“那是不可能的,〃這句話是克利斯朵夫有一天從大街上一家戲院裡不勝厭惡的走出

來時已經說過的。“一定還有別的東西。”

“你還要什麼呢?〃高恩問。

克利斯朵夫固執的又說了一遍:“我要看看法蘭西。”

“法蘭西,不就是我們嗎?〃高恩哈哈大笑的說。

克利斯朵夫目不轉睛的望了他一會,搖搖頭,又搬出他的老話來:

“還有別的東西。”

“那末,朋友,你自己去找罷,〃高恩說著,愈加笑開了。

是的,克利斯朵夫大可以花一番心血去找。他們把法蘭西藏得嚴密極了。

16

第二部

當克利斯朵夫把醞釀巴黎藝術的思想背景逐漸看清楚的時候,他有了一個更強烈的

印象:就是女人在這國際化的社會上佔著最高的,荒謬的,僭越的地位。單是做男子的

伴侶已經不能使她厭足。便是和男子平等也不能使她厭足。她非要男子把她的享樂奉為

金科玉律不行。而男子竟帖然就範。一個民族衰老了,自會把意志,信仰,一切生存的

意義,甘心情願的交給分配歡娛的主宰。男子製造作品;女人制造男子,——(倘使不

是象當時的法國女子那樣也來製造作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