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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部分

去的一闋音樂。“可愛的老人們,戰戰兢兢的在一塊兒過了一輩子,快要在和起恬

靜的黑夜中一塊兒睡下去了!看到他們,克利斯朵夫悲喜交集。噢!這樣的生命多有意

思,這樣的死也多有意思!

他回去不免把這次的訪問告訴葛拉齊亞,並沒說出自己的感想。但她體會到了。他

說話之間常常出神,把眼睛向著別處,話也是繼繼續續的。她望著他,微微笑著,克利

斯朵夫心裡的騷亂把她傳染了。

那天晚上她獨自在臥室裡的時候,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她把克利斯朵夫的敘述溫

了一遍;但眼前的形象不是那對在槐樹底下打盹的老夫起,而是她朋友不敢吐露而熱烈

希望著的夢境。於是她心裡充滿了愛,躺上了床,熄了燈,想道:“是的,錯過這樣的

幸福是荒唐的,罪過的。能使你所愛的人快樂,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嗎?怎麼!難道

我愛著他嗎?”

她靜下來,不勝激動的聽見她的心回答說:“是的,我是愛他的。”

正在這個時候,隔壁孩子的臥室裡忽然有一陣急促的,聲音嘶嗄的咳嗆。葛拉齊亞

馬上豎起耳朵。從兒子害病以後,她老擔著心事。她問他。他不回答,只繼續咳嗆。她

便趕緊下床,走到他身邊去。他氣哼哼的抱怨,說是不舒服,一句話沒說完,又咳了。

“什麼地方不舒服呢?”

他不回答,只是哼哼唧唧的叫苦。

“好寶貝,你說呀,哪裡不舒服呢?”

“不知道。”

“是這兒嗎?”

“是的。——嘔,不是的。我不知道。我渾身都不好過。”

說到這裡,他又劇烈的,過分誇張的咳起來,把葛拉齊亞嚇壞了;她覺得他是故意

要咳嗽,但看著孩子渾身是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又覺得冤枉了他,便抱著他,和

他說些好話。他漸漸安靜了;可是隻要母親想走開去,孩子就會立刻咳起來。她不得不

打著寒噤留在床頭,因為他不許她去穿衣服,要她抓著他的手,他也要拿著她的,到完

全睡著為止。那時她才凍得冰冷的上床,又是急,又是累,沒法再把剛才的夢做下去。

那孩子有種特別的本領會猜透母親的心。我們往往發見—…但很少到這個程度——

血統相同的人有這種本能:只要眼睛一掃,就能知道對方的思想,從無數不可捉摸的徵

兆上猜到。這種天賦,經過共同生活的訓練當然更有進步,而在雷翁那羅是被他處心積

慮的惡意琢磨得愈加尖銳了。陰損別人的慾望,使他眼睛格外明亮。而他又是恨極了克

利斯朵夫。為什麼呢?為什麼一個孩子會對這一個或那一個從來沒得罪過他的人懷著仇

恨呢?往往是由於偶然。只要孩子有一天自以為恨某人,這個恨就能成為習慣;而且人

家越是開導他,他越固執;起先他不過是玩弄仇恨,結果卻真的恨起來了。但有時還有

些更深刻的理由,超過兒童的想象力的,兒童自己也不覺得的從看到克利斯朵夫的

最初幾天氣,裴萊尼伯爵的兒子對於他母親曾經愛過的人就有了恨意。後來葛拉齊亞心

裡想嫁給克利斯朵夫的時候,彷彿孩子在直覺上是當場感覺到的。從此他就一刻不停的

監視他們,緊跟著他們。只要克利斯朵夫來了,他就不肯離開客室,或者正當他們在一

起的時候出其不意的闖進去。更厲害的是,倘若母親獨自在家而暗中想著克利斯朵夫的

話,他會坐在旁邊用眼睛釘著她,直把她看得非常難堪,幾乎臉紅了。她只得站起來遮

蓋慌亂的心緒。——他又頂高興當著母親的面用難聽的話提到克利斯朵夫。她要他住嘴。

他偏偏說個不停。要是她想懲罰他,他就用害病來威嚇。這是他從小用慣而極有效力的

手段。他還很小的時候,有一天捱了罵,就想出報復的辦法:脫光了衣服,赤裸裸的躺

在磚地上教自己受涼。——有一回,克利斯朵夫帶來一個曲子,特意為葛拉齊亞的生日

作的,不料被雷翁那羅拿去弄得不見了。後來人家在一口櫃子內發見,已經給撕成一條

條的了。葛拉齊亞冒了火,把孩子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