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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在附註裡說他要是見到了現代的高尚的軍隊,決不會說這樣的話。他們又贊

揚萊辛的改作拉封丹的《寓言》,原來是烏鴉受了吹拍而把嘴裡的乳餅給狐狸吃了,萊

辛卻把乳餅改成一塊有毒的肉,使狐狸吃了死掉:

“但願你們永遠只吃到毒藥,可惡的諂媚的小人!”

出版家在赤裸裸的真理前面,好似對著強烈的陽光一樣睜不開眼睛;克利斯朵夫卻

覺得非常痛快:他是愛光明的。但他看到有些地方也不免吃驚;一個德國人無論怎麼樣

獨往獨來,總是奉公守法慣的,在他眼裡,法國人那種毫無顧忌的放肆,的確有點兒作

亂犯上的意味。而且法國式的挖苦也把他弄糊塗了,他把有些事看得太認真,至於真正

否定的話,他倒認為是好笑的怪論。可是詫異也好,吃驚也好,總之他是慢慢的被迷住

了。他不想再整理他的印象,只是隨便從這個感想跳到另一個感想,生活不就是這麼回

事嗎?法國小說的輕鬆快樂的氣息:——夏福,賽瞿,大仲馬,梅里美諸人的作品,使

他非常痛快;而不時還有大革命的濃烈粗獷的味道一陣陣從書本中傳出。

快天亮的時候,睡在隔壁屋裡的魯意莎醒來,從克利斯朵夫的門縫裡看見燈還沒熄。

她敲著牆壁,問他是不是病了。一張椅子倒在地板上;她的房門忽然給開啟了:克利斯

朵夫穿著襯衣,一手拿著蠟燭,一手拿著書本出現了,做著莊嚴而滑稽的姿勢。魯意莎

嚇得從床上坐起,以為他瘋了。他哈哈大笑,舞動著蠟燭,念著莫里哀劇本中的一段臺

詞。他一句沒念完又噗哧笑了出來,坐在母親床腳下喘氣;燭光在他手裡搖晃。這時魯

意莎才放了心,好意的嘀咕道:

“什麼事呀?什麼事呀?還不睡覺去!可憐的孩子,難道你真的發瘋了嗎?”

他照舊瘋瘋癲癲的說:“你得聽聽這個!”

他說著坐在她床頭,把那出戏從頭再念起來。他彷彿看到了高麗納,聽到她那種誇

張的聲調。魯意莎攔著他,嚷著:

“去罷!去罷!你要著涼了。討厭!讓我睡覺!”

他還是不動聲色的念著,裝著浮誇的聲音,舞動著手臂,把自己笑倒了,他問母親

是不是妙極。魯意莎翻過身去鑽在被窩裡,掩著耳朵說:

“別跟我起膩!”

可是聽到他笑,她也暗暗的笑了。終於她不作聲了。克利斯朵夫唸完了一幕,再三

追問她意見而得不到回答的時候,俯下身子一看,原來她已經睡熟了。於是他微微笑著,

吻了吻她的頭髮,悄悄的回到自己房裡去了。

他又回到萊哈脫家去找書。所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他吞了下去。他多麼想愛

那個高麗納與無名女郎的國家,他心中那麼豐富的熱情找到了發洩的機會。便是第二流

的作品,也有片言隻語使他呼吸到自由的氣息。他還加以誇張,尤其在滿口贊成他的萊

哈脫太太前面。她雖是毫無知識,也故意要把法國文化跟德國文化作對比,拿法國來壓

倒德國,一邊是氣氣丈夫,一邊因為在這個小城裡悶死了,藉此發發牢騷。

萊哈脫聽了大為不平。他除掉本行的學科以外,其餘的知識只限於在學校裡得來的

一些。在他看來,法國人在實際事務上很聰明,很靈巧,很和氣,會說話,但不免輕佻,

好生氣,傲慢,一點都不嚴肅,沒有強烈的感情,談不到真誠,——那是一個沒有音樂,

沒有哲學,沒有詩歌(除掉布瓦洛,貝朗瑞,高貝以外)的民族,是一個虛浮,輕狂,

誇大,淫猥的民族。他覺得貶斥拉丁民族不道德的字眼簡直不夠用;因為沒有更適當的

名詞,他便老是提到輕佻兩個字,這在他的嘴裡,象在大多數德國人嘴裡一樣,有種特

別不好的意思。臨了他又搬出頌揚德國民族的老調,——說德國人是道德的民族(據赫

爾德說,這就是跟別的民族大不相同的地方),——忠實的民族(其中包括真誠、忠實、

義氣、正直等等的意思),——卓越的民族(象費希特說的),——還有德國人的力,

那是一切正義一切真理的象徵,——德國人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