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剪裁過的。那不過是一些跟所有的“原則”同樣荒謬的“原則”,—
—例如君權神聖,教皇無誤,無產階級統治,普及選舉,人類平等;——倘使你不從鼓
動這些原則的力量方面著眼而單看它們的理由,還不是同樣的荒謬?但它們的平庸是沒
有關係的。無論什麼思想,都不是靠它本身去征服人心,而是靠它的力量;不是靠思想
的內容,乃是靠那道在歷史上某些時期放射出來的生命的光輝。彷彿一股濃烈的肉香,
連最遲鈍的嗅覺也受到它的刺激。以思想本身來說,最崇高的思想也沒有什麼作用;直
到有一天,思想靠了吸收它的人的價值,(不是靠了它自己的價值),靠了他們灌輸給
它的血液而有了傳染性的時候,那枯萎的植物,奚裡谷的玫瑰,才突然之間開花,長大,
放出濃郁的香味佈滿空①間。——張著鮮明的旗幟,領導工人階級去突擊布林喬亞堡壘
的那些思想,原來是布林喬亞夢想家想出來的。只要不出他們的書本,那思想就等於死
的,不過是博物館裡的東西,放在玻璃櫃中的木乃伊,沒有人瞧上一眼的。但一朝被群
眾抓住了,那思想就變了群眾的一部分,感染到他們的狂熱而變了模樣,有了生氣;抽
象的理由中間也吹進了如醉如狂的希望,象穆罕默德開國時代的那陣熱風。這種狂熱慢
慢擴張開去。大家都感染到了,可不知道那熱風是誰帶來的,怎麼帶來的。而且人的問
題根本不相干。精神的傳染病繼續蔓延,從頭腦狹窄的人物傳達給優秀人物。每個人都
無意之間做了傳佈的使者。
…
①奚裡谷玫瑰產於敘利亞與巴勒斯坦,未開花即萎謝,但移植溼地,即能再生。
這些精神傳染病的現象在每個國家每個時代都有的;即使在特權階級堅壁高壘,竭
力撐持的貴族國家也不能免。但在上層階級與其民之間沒有藩籬可守的民主國家,這種
現象來勢特別猛烈。優秀分子立刻被傳染了。他們儘管驕傲,聰明,卻抵抗不了疫勢;
因為他們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末強。智慧是一座島嶼,被人間的波濤侵蝕了,淹沒了,
直要等大潮退落的時候,才能重新浮現。大家佩服法國貴族在八月四日夜裡放棄特權的
事。其實他們是不得不這樣做。我們不難想①象,他們之中一定有不少人回到府裡去會
對自己說:“哎,我乾的什麼事啊?簡直是醉了“好一個醉字!那酒真是太好了,
釀酒的葡萄也太好了!可是釀成美酒來灌醉老法蘭西的特權階級的葡萄藤,並非是特權
階級栽種的。佳釀已成,只待人家去喝。而你一喝便醉。就是那些絕不沾唇而只在旁邊
聞到酒香的人也不免頭暈目眩。這是大革命釀出來的酒!一七八九年份的酒,如今
在家庭酒庫中只剩幾瓶洩氣的了;可是我們的曾孫玄孫還會記得他們的祖先曾經喝得酩
酊大醉的。
①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法國大革命爆發後,八月四日夜,若干貴族在國民議會中
宣佈放棄特權。
使奧裡維那一代的布林喬亞青年頭昏腦脹的,是一種同樣猛烈而更苦澀的酒。他們
把自己的階級作犧牲,去獻給新的上帝,無名的上帝,——平民。
當然,他們並非每個人都一樣的真誠。許多人看不起自己的階級,為的是要藉此顯
露頭角。還有許多是把這種運動作為精神上的消遣,高談闊論的訓練,並不完全當真的。
一個人自以為信仰一種主義,為它而奮鬥,或者將要奮鬥,至少是可能奮鬥,的確是愉
快的事;甚至覺得冒些危險也不壞,反而有種戲劇意味的刺激。
這種心情的確是無邪的,倘使動機天真而沒有利害計算的話。——但一批更乖巧的
人是胸有成竹的上臺的,把平民運動當作獵取權位的手段。好似北歐的海盜一般,他們
利用漲潮的時間把船隻駛入內地,預備深入上流的大三角洲,等退潮的時候把徵略得來
的城市久佔下去。港口是窄的,潮水是捉摸不定的:非有巧妙的本領不行。但是兩三代
的愚民政治已經養成了一批精於此道的海盜。他們非常大膽的衝進去,對於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