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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他們一時找不到那張榜,看了好幾張都沒有耶南的姓名。終於看到的時候,他們又

弄不明白了,直看了好幾遍,不敢相信。臨了,知道那的確是真的,是他耶南被錄取了,

他們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兩人立刻望家中奔去:她抓著他的胳膊,握著他的手腕,他靠

在她身上:他們幾乎連奔帶跑的,周圍的一切都看不見了,穿過大街險些兒被車馬壓死,

彼此叫著:“我的小弟弟!我的小姊姊!”

他們急急忙忙爬上樓梯。一進到屋裡,兩人馬上投入彼此的懷抱。安多納德牽著奧

裡維的手,把他帶到父母的遺像前面,那是靠近臥床,在屋子的一角,對他們象聖殿一

般的處所。她和他一起跪下,悄悄的哭了。

安多納德叫了一頓精美的晚飯。可是他們肚子不餓,一口都吃不下。晚上,奧裡維

一忽兒坐在姊姊膝下,一忽兒坐在姊姊膝上,象小孩子一樣的要人憐愛。他們不大說話,

累到極點,連快樂的氣力都沒有了。九點不到,他們就睡了,睡得象死人一樣。

第二天,安多納德頭痛欲裂,但心上去掉了這麼一個重擔!奧裡維也覺得破天荒第

一遭能夠呼吸了。他得救了,她把他救了,她完成了她的使命;而他也沒辜負姊姊的期

望!——多少年來,多少年來,他們第一次可以讓自己貪懶一下。到中午他們還躺

在床上,談著話,房門開啟著,可以在一面鏡子裡瞧見彼此的快樂而累得有些虛腫的臉;

他們笑著,送著飛吻,一忽兒又朦朧入睡,瞧著對方睡著的模樣;大家都懶洋洋的癱倒

了,除了吐幾個溫柔的單字以外簡直沒氣力說話。

安多納德從來沒停止一個小錢一個小錢的積蓄,以備不時之需。她一向瞞著兄弟,

不說出她預備給他一個意外的欣喜。錄取的第二天,她宣佈他們要到瑞士去住一個月,

作為辛苦了幾年的酬報。現在奧裡維進了高師,有三年的公費,出了學校又有職業的保

障,他們可以放肆一下,動用那筆積蓄了。奧裡維一聽這訊息馬上快活得叫起來。安多

納德可是更快活,——因兄弟的快活而快活,——因為可以看到她相思多年的田野而快

活。

旅行的準備成為一樁大事,同時也成為無窮的樂事。他們動身的時候已是八月中了。

他們不慣於旅行:頭天晚上,奧裡維就睡不著覺;火車上的那一夜,他也不能闔眼。他

整天擔心,怕錯失火車。他們倆都急急忙忙,在站上給人家擠來擠去,踏進了一間二等

車廂,連枕著手臂睡覺的地位都沒有:——睡眠是號稱民主的法國路局不給平民旅客享

受的特權之一,為的讓有錢的旅客能夠獨享這個權利而格外得意。——奧裡維一刻都沒

閉上眼睛:他還不敢肯定有沒有誤搭火車,一路留神所有的站名。安多納德半睡半醒,

時時刻刻驚醒過來;車廂的震動使她的頭搖晃不定。奧裡維藉著從車頂上照下來的黯淡

的燈光瞅著她,看她臉色大變,不由得吃了一驚。眼眶陷了下去,嘴巴很疲倦的張著;

起色黃黃的,腮幫上東一處西一處的顯著皺紋,深深的刻著居喪與失望的日子的痕跡:

她神氣又老又病。——她的確是太累了!她心裡很想把行起延緩幾天,可又不願意使兄

弟掃興,竭力教自己相信沒有什麼病,只是疲勞過度,一到鄉下就會復原的。啊!她多

麼怕在路上病到!她覺得他瞧著她,便勉強振作精神,睜開眼來,——睜開這雙多

年輕,多清澈,多明淨的眼睛,但常常不由自主的要被苦悶的濁流障蔽一會,好似一堆

雲在湖上飄過。他又溫柔又不安的低聲問她身體怎麼樣,她握著他的手,回答說很好。

她只要聽到一個表示愛的字就振作了。

在多爾與蓬塔利哀之間,紅光滿天的曙色一照到蒼白的田裡,原野就彷彿醒過來了。

高高興興的太陽——象他們一樣從巴黎的街道、塵埃堆積的房屋、油膩的煙霧中間逃出

來的太陽——照著大地,草原打著寒噤,被薄霧吐出來的一層乳白色的氣霧包裹著。路

上有的是小景緻:村子裡的小鐘樓,眼梢裡瞧見的一泓清水,在遠處飄浮的藍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