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7部分

裡是永遠厭惡的,只能竭力不去想它。上樓的時候,我把眼睛,耳朵,鼻子,所有的感

官都封閉起來,跟外界隔絕。並且,你瞧,從那個屋頂望出去,有一株皂角樹。我坐在

這邊屋角里,讓自己什麼都瞧不見,只瞧見那株樹;傍晚風吹樹動的景緻,使我覺得自

己遠在巴黎之外了;這些齒形的樹葉簌簌搖曳,有時比森林中的風濤聲還更幽美動聽呢。”

“是的,〃克利斯朵夫說,〃我知道你老是在出神;可是你不用你的幻想來創造一些

別的生命,而僅僅用來對付生活的煩惱,不是浪費了嗎?”

“大多數人的運命就是這樣。你自己難道沒有為了憤怒與鬥爭而浪費精力嗎?”

“我的情形是不同的,我生來是為鬥爭的。瞧瞧我的胳膊跟手罷。眼人家搏鬥是表

示我健康。你哪,你可沒有多大氣力,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奧裡維翩然瞧著自己細弱的手腕:“是的,我身子弱得很,一向是這樣的。有什麼

辦法?總得生活羅。”

“你靠什麼過活的?”

“教書。”

“教什麼?”

“什麼都教。替人補習拉丁文,希臘文,歷史。就給人家預備中學畢業考試。在市

立學校我還擔任一門道德課。”

“什麼課?”

“道德課。”

“見鬼!你們學校裡教道德嗎?”

“當然,〃奧裡維笑著說。

“你有什麼話可以在講堂上說到十分鐘以上呢?”

“每星期我有十二個鐘點呢。”

“那末你是教他們做壞事了?”

“為什麼?”

“因為要人家知道什麼叫做善,是用不著多費口舌的。”

“那末是不說為妙了?”

“對啦,不說為妙。不知道善惡不一定就不能為善。善不是一種學問,而是一種行

為。只有一般神經衰弱的人才把道德討論個不休。可是道德的最重要的規則便是不能神

經衰弱。那些迂腐的傢伙!他們好比手腳殘廢的人想要教我怎麼走路。”

“那不是對你說的。你已經知道了;可是不知道的人多著呢!”

“那末讓他們象小娃娃一樣手腳並用的去爬吧,讓他們自己去學走吧。但手腳並用

也罷,不併用也罷,第一要他們會走。”

他在屋子裡大踏步踱著,不到四步把整個房間走完了。走到鋼琴前面,他站住了,

揭開琴蓋,隨便翻了翻樂譜,把鍵盤撫弄了一會,說道:“彈些曲子給我聽聽聽。”

奧裡維嚇了一跳:“要我彈?多古怪的念頭!”

“羅孫太太說你是很好的音樂家。來,來,彈罷。”

“在你面前彈嗎?噢!那會教我羞死的。”

這個從心坎裡發出來的天真的呼聲,把克利斯朵夫聽得笑了,奧裡維自己也不好意

思的笑了。

“在一個法國人說來,難道這能算一個理由嗎?”

奧裡維始終推辭:“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我彈呢?”

“等會告訴你。你先彈罷。”

“彈什麼呢?”

“隨你。”

奧裡維嘆了口氣,在鋼琴前面坐下了,很柔順的服從了這個自動挑中他的專制的朋

友。他遲疑了半日,方始彈一曲莫扎特的B小調柔板,他先是手指發抖,連捺鍵子的氣

力都沒有;後來膽子大了一些,自以為不過是複述莫扎特的話,可不知不覺的把自己的

心靈透露了。音樂最容易暴露一個人的心事,洩漏最隱秘的思想。在莫扎特那個偉大的

曲子下面,克利斯朵夫發見了這個新朋友的真面目:他體會到淒涼高遠的情調,羞怯而

溫柔的笑容,顯出他是個神經質的,純潔的,多情的,動不動會臉紅的人。到了快終曲

的時候,正當表現痛苦的愛情的樂句到了頂點而突然迸裂的時候,有種抑捺不住的貞潔

的情緒使奧裡維沒法再往下彈;他手指哆嗦,沒有聲音,放下了手,說道:“我彈不下

去了”

站在後面的克利斯朵夫彎下身子,把中斷的樂句彈完了,說:“現在我可聽到你的

心聲了。〃他抓著他兩隻手,把他瞧了好一會:“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