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她唯有把自己的
悲苦獻給上帝;她硬要相信,因為忘了自己唯一的使命是獻身給兄弟,所以應當受此懲
罰。從此她就更一心一意的照顧兄弟。
她完全退出了社會,不再上拿端家去。自從她謝絕了那樁婚事以後,他們就對她很
冷淡:他們也不承認她的理由。拿端太太斷定這樁婚姻一定成功,將來也一定很圓滿,
此刻因安多納德的緣故而一切都成泡影,未免傷害了她的自尊心。她認為安多納德的顧
慮當然是極有義氣,但感傷色彩太濃了;所以她馬上不再關心這位小朋友。她只知道幫
助人家,不問人家同意不同意;這種心理上的需要此刻又找到了另外一個物件,讓她能
暫時發洩那關切與照拂人的感情。
奧裡維完全不知道姊姊心中那頁痛苦的羅曼史。他是個多情的,輕浮的少年,成天
在幻想中過活。雖然他精神很活潑可愛,心也和安多納德的一樣溫柔,但你要在什麼事
情上依靠他是沒有把握的。他可以為了矛盾,消沉,閒蕩,或是單相思而浪費幾個月的
精力。他常常想著一些俊俏的臉蛋,在什麼交際場中見過一面而完全沒注意到他的風騷
的姑娘。他也能為了一段文字,一首詩,一闋音樂而出神,幾個月的浸在裡頭,把正課
都荒廢了。非要有人時時刻刻的監督他不可,而且還得留神,不能使他發覺而著惱。他
發起脾氣來一向很可怕,會極度的緊張,精神上失掉平衡,渾身發抖,好似可能害肺病
的人所常有的現象。醫生並不把這種危險瞞著安多納德。這株本來就很軟弱的植物,從
內地移植到巴黎之後,極需要清新的空氣與美好的陽光。那可是安多納德不能供給的。
他們沒有足夠的錢,不能在假期中離開巴黎。至於假期以外的時間,兩人有工作在身,
到了星期日都已經睏倦不堪,除掉赴音樂會,再沒心思出門了。
可是在夏天,有些星期日,安多納德仍舊打起精神把奧里維拉到郊外的森林中去散
步。但林中全是一對對粗聲大氣的男女,音樂咖啡館的歌曲,油膩的紙張:這當然不是
使精神休息而淨化的清幽的境界。傍晚回家的時候,又得坐著悶人的,低矮的,狹窄的,
黑洞洞的郊區火車,滿是笑聲,歌聲,粗野的談話,難聞的氣息,和菸草的味道。安多
納德與奧裡維都是沒有平民氣質的,回到家中只覺得厭惡,喪氣。奧裡維要求安多納德
以後別再作這種散步;而安多納德在某個時期內也沒有這勇氣了。但過了一晌,她還是
要去,以為對於兄弟的健康是必需的,雖然她自己比奧裡維更討厭這種散步。每次新的
嘗試都不比上一次的更愉快;奧裡維便狠狠的向她抱怨。結果兩人只能關在悶塞的城裡,
對著牢獄式的院子想望田野。
中學的最後一年到了。學期終了便是高等師範的入學考試。而這也正是時候了。安
多納德已經累到極點。她預測兄弟一定能考上。中學裡大家認為他是最優秀的投考生之
一;所有的教員都稱讚他的功課和聰明,唯一的缺點是思想沒有紀律,不能按照計劃做
事。可是壓在奧裡維肩上的責任使他心慌意亂,考起近了,應付考試的能力越來越低了。
一方面是極度的疲乏,一方面是怕考不上,而且膽小得近乎病態:這種種早就使他象癱
瘓了一樣。想到要當著大眾站在許多考試委員前面,他就不由得渾身發抖。他永遠受著
膽小的累,輪到在教室裡開口就臉紅耳赤,喉嚨都塞住了,最初只能在人家喚到他名字
的時候答應一聲。倘使無意中問他什麼話,他倒還容易回答;要是預先知道要受到考問,
他簡直會嚇昏的:一刻不停在那裡胡思亂想的腦子,把將要臨到的情形連細節都想象到
了;而且越等得久,他越是被恐怖糾纏不清。他差不多沒有一次考試不是至少考過兩次
的:因為考試以前的幾夜,在夢中已經考過幾次,把他的精力消耗完了,再也沒法應付
真正的考試。
然而他還到不了那個使他在夜裡流冷汗的可怕的口試。筆試的時候,一個關於哲學
的題目,在平時他是很能發①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