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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

腳下坐著一條長毛大狗。

在新居住了兩三個月,奧裡維忽然受了些風寒,躺在床上。克利斯朵夫動了慈母一

般的感情,又溫柔又焦急的看護他;醫生聽到奧裡維肺尖上有點兒發炎,囑咐克利斯朵

夫用碘摩擦病人的背。克利斯朵夫一本正經的做著這工作的時候,瞧見奧裡維脖子裡掛

著一塊聖牌。他知道奧裡維對一切宗教信仰比他都擺脫得乾淨,當下表示很奇怪。奧裡

維臉一紅,說道:“那是件紀念物,是我可憐的安多納德臨死的時候帶著的。”

克利斯朵夫打了一個寒噤。安多納德這個名字使他忽然心中一亮。

“安多納德?〃他問。

“是的,她是我的姊姊。”

克利斯朵夫反覆念著:“安多納德安多納德?耶南她是你的姊姊?〃他

一邊說,一邊望著桌上的照片,“她不是很小就故世的嗎?”

奧裡維翩然笑了笑:“這是一張小時候的照片。可憐我沒有別的她死的時候已

經二十五歲了。”“啊!〃克利斯朵夫很激動的說。〃她可是到過德國的?”

奧裡維點點頭。

克利斯朵夫抓著奧裡維的手:“那末我是認識她的啊!”“我知道,〃奧裡維回答。

他勾著克利斯朵夫的脖子。“可憐的姑娘!可憐的姑娘!〃克利斯朵夫再三說著。

他們倆一起哭了。

克利斯朵夫忽然想到了奧裡維的病,便儘量安慰他,要他把手臂放進被窩,替他把

被褥蓋住肩頭,象母親一般替他抹著眼淚,坐在床頭對他望著。

“對啦,對啦,〃克利斯朵夫說,〃怪不得我早認得你了,第一天晚上就認出你了。”

(不知他是對眼前這個朋友說,還是對那個已經死了的朋友說。)

“可是你,〃他停了一會又說,〃既然早知道了,幹嗎不對我說呢?”

安多納德冥冥中藉著奧裡維的眼睛回答:

“我不能說。應當由你說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隨後,在靜悄悄的夜裡,奧裡維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向握著他

的手的克利斯朵夫輕輕講著安多納德的一生;——可是那不該說的一段,連她自己也閉

口不言的秘密,並沒有說,——但也許克利斯朵夫已經知道了。

從此,他們倆都被安多納德的精神包裹了。他們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就跟他們在一

塊兒。他們甚至用不著想到她:兩人都是以她的思想為思想的。她的愛是他們的兩顆心

相會的地方。

奧裡維時常喚起她的形象:都是些零星的回憶,短短的軼事,讓她那種羞怯而可愛

的舉動,年輕而端莊的笑容,深思而嫵媚的情致,象一道微光似的透露出來。克利斯朵

夫默默無言的聽著,整個兒給這個看不見的朋友的光彩罩住了。因為天生的比別人容易

吸收生機,他有時能在奧裡維的說話中間聽到深邃的回聲,為奧裡維自己所聽不見的;

而且那年輕的死者的生命,他也比奧裡維更能夠吸收。

在奧裡維身邊,他不知不覺代替了她的職位;笨拙的德國人居然會象安多納德一樣

的殷勤,細心,作許多體貼周到的安排,教人看了感動。有時他竟弄不清是為了愛奧裡

維而愛安多納德呢,還是為了愛安多納德而愛奧裡維。柔情牽動之下,他不聲不響的到

安多納德墓上去供些花草。奧裡維一向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在墓上發見了鮮花才覺察,

可還不容易肯定是克利斯朵夫去過的。他怯生生的提到這問題,克利斯朵夫卻粗聲大片

的把話岔開了。他不願意奧裡維知道;但有一天兩人在公墓上碰到了。

另一方面,奧裡維私下寫信給克利斯朵夫的母親,把克利斯朵夫的近況告訴她,說

他對克利斯朵夫怎樣的敬愛與欽佩。魯意莎很笨拙很廉卑的回了信,表示感激涕零;她

老是提到自己的兒子,口氣象提到一個小孩子一樣。

象情人似的經過了一個不大出聲的時期以後,——經過了一個〃心曠神怡的恬靜,莫

名片妙的歡樂〃的時期以後,——兩人的舌頭鬆動了。他們幾小時的摸索著,要在朋友的

心中有點兒新發見。

他們倆性情那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