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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他們並不怪怨她。這樣一個可愛的,說話的聲音那麼柔和的女人,對什麼都是不慌不忙

的:怎麼能跟她生氣呢?隨便你說什麼,她都無所謂;人家也感覺得很清楚,即使抱怨

的話已經出了口,也沒勇氣再說下去;他們走了,對她可愛的笑容也回報一個笑容,可

是從此不再上門了。她並不因之著慌。她老是那麼笑盈盈的。

她的相貌很象佛羅倫薩的少女。眉毛向上,長得很好看;灰色的眼睛在濃密的睫毛

底下只睜開一半。下眼皮帶點兒浮腫,底下有條很淺的皺痕。玲瓏的小鼻子,下端微微

的向上翹著;鼻尖和上嘴唇中間另有一條小小的曲線。嘴巴張開著一點,上嘴唇往上吊

起,有笑意,也有倦意。下嘴唇太厚了一些;臉盤的下部是圓的,象義大利畫家斐利卜

?利比所畫的聖母:有種天真而嚴肅的神氣。氣色不十分清白,頭髮是淺褐色的,打卷

的部分很亂,挽的髻尤豈不知所云。細身材,小骨骼,動作老是懶洋洋的。穿扮並不講

究,——一件敞開著的短褂,鈕釦七零八落,腳下拖著雙破爛的舊鞋子,有點不修邊幅,

——但她青春的風韻,溫和的氣息,天真的嬌媚,自有動人憐愛的魔力。她站在鋪子門

口換換空氣的時候,過路的青年們總喜歡瞅她幾眼;她雖然不把他們放在心上,卻也注

意到了,眼中表示出一點感激與喜悅;婦女被人好意相看之下,都有這種表情,意思仿

佛是說:“多謝多謝!再來一下罷!再瞧我一眼罷!”

可是她儘管覺得能討人喜歡是種快樂,懶惰的天性使她從來不想做點兒什麼去討人

喜歡。

在於萊和伏奇爾這些人看來,她正是一個引起反感的物件。她的一切都使他們憤慨:

她的無精打采,家裡的雜亂,衣著的隨便,永遠的微笑,客客氣氣聽著他們的批評而滿

不在乎,對於丈夫的死,孩子的病,營業的衰落,日常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煩惱,都若無

其事的不以為意,無論什麼也改變不了她的習慣和遊手好閒的脾氣,——她的一切都教

他們生氣;而最糟的是這樣一個人居然會討人喜歡。這是伏奇爾太太不能原諒的。彷彿

薩皮納故意拿她的行為來取笑根深蒂固的傳統,真正的做人之道,一板三眼的責任,毫

無樂趣的工作,取笑那些忙亂,鬧鬨,吵架,嘆苦,和有益身心的悲觀主義;而這悲觀

主義便是於萊一家的,也是所有的規矩人的生存的意義,使他們的生活成為補贖罪孽的

準備的。要是一個女人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把神聖的日子糟蹋完了,還膽敢不聲不響

的瞧不起人,人家卻象苦役犯一般的忙得要命,——而結果大家倒派她有理,那還象話

嗎?不要教守本分的人灰心嗎?幸而,謝謝上帝!世界上還有些明白人,能使伏奇

爾太太跟他們一起得到些安慰。他們從百葉窗裡偷覷著小寡婦,每天都得把她議論一番。

吃晚飯的時候,這些閒話使全家的人都嘻嘻哈哈的樂死了。克利斯朵未心不在焉的聽著。

伏奇爾夫婦素來好批評鄰居們的行為,他早已聽膩了,再也不去注意。何況他對薩皮納

的認識僅限於脖子和裸露的手臂,雖然覺得可愛,還談不到對她的為人有什麼確切的見

解。然而他覺得自己對她非常寬容;而且為了故意跟人家彆扭,他很高興薩皮納教伏奇

爾太太生氣。

天氣很熱的時候,吃過晚飯,大家沒法待在院子裡;那邊整個下午曬著太陽,連晚

上都很悶熱。只有靠街的一邊還能讓人透口氣。有時於萊跟伏奇爾和魯意莎在門口坐一

會。伏奇爾太太和洛莎不過漏一漏臉:她們忙著家裡的事;而伏奇爾太太還要爭面子,

格外表示她沒有閒逛的時間;為了要人聽到,她高聲的說,所有在這兒靠著屋門打著呵

欠,十個指頭不肯動一動的人,都叫她頭疼。既然她不能強其他們作事(那是她覺得非

常遺憾的),她唯有眼不見為淨,回到屋裡去狠命的做自己的事。洛莎自以為應當學她

的樣。而於萊與伏奇爾,覺得到處是過路風,因為怕著涼,也回到樓上去了。他們睡得

極早,並且哪怕你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