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為梅亞貝爾所作的喜歌劇。
②福斯塔夫為《風流婦人》中的男主角,為愚蠢可笑的角色。
③波頓為莎士比亞名劇《仲夏夜之夢》中的織工。
“讓我來裝做獅子罷。我的叫吼可以跟嘴裡銜著食物的白鴿的聲音一樣柔和,也可
以教人相信是夜鶯的歌唱。”
克利斯朵夫聽著,一開頭就越來越詫異。這些情形對他絕對不是新鮮的。這些音樂
會,這個樂隊,這般聽眾,他都是熟的。但突然之間他覺得一切都虛偽。一切,連他最
心愛的《哀格蒙特序曲》在內,那種虛張聲勢的騷動,一板三眼的激昂慷慨,這時都顯
得不真誠了。沒有問題,他所聽到的並非貝多芬和舒曼,而是貝多芬和舒曼的可笑的代
言人,而是嘴裡嚼著東西的群眾,把他們的愚蠢象一團濃霧似的包圍著作品。——不但
如此,作品中間,連最美的作品中間,也有點兒令人不安的成分,為克利斯朵夫從來沒
感覺到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不敢分析,以為懷疑心愛的大師是褻瀆的。他不願
意看,可是已經看到了,而且還不由自主的要看下去;象彼薩的含羞草一般,他在指縫
裡偷看。
他把德國藝術赤裸裸的看到了。不論是偉大的還是無聊的,所有的藝術家都婆婆媽
媽的,沾沾自喜的,把他們的心靈儘量暴露出來。有的是豐富的感情,高尚的心胸,而
且真情洋溢,把心都融化了;日耳曼民族多情的浪潮衝破了堤岸,最堅強的靈魂給衝得
稀薄,懦弱的就給淹溺在它灰色的水波之下:這簡直是洪水;德國人的思想在水底裡睡
著了。象門德爾松,勃拉姆斯,舒曼,以及等而下之的那些浮誇感傷的歌曲的小作家,
又有些怎麼樣的思想!完全是沙土,沒有一塊岩石。只是一片溼漉漉的,不成形的黏土
這一切真是太荒唐太幼稚了,克利斯朵夫不相信聽眾會不覺得。但他向周圍瞧了一下,
只看見一些恬然自得的臉,早就肯定他們所聽到的一定是美的,一定是有趣的。他們怎
麼敢自動加以批評呢?對於這些人人崇拜的名字,他們是非常尊敬的。並且有什麼東西
他們敢不尊敬呢?對他們的音樂節目,對他們的酒杯,對他們自己,他們都一樣的尊敬。
凡是跟他們多少有些關係的,他們心裡一概認為〃妙不可言〃。
克利斯朵夫把聽眾與作品輪流打量了一番,覺得作品反映聽眾,聽眾也反映作品。
克利斯朵夫忍俊不禁,裝著鬼臉。等到合唱班莊嚴的唱起一個多情少女的羞怯的《自白》,
他再也抑止不住,竟自大聲的笑了。四下裡立刻響起一氣憤怒的噓斥聲。鄰座的人駭然
望著他,而他一看到這些吃驚的臉更笑得厲害,甚至把眼淚都笑了出來。這一下大家可
惱了,喊著:“滾出去!〃他站起來走了,聳聳肩膀,笑得渾身扭動。全場的人看了都氣
憤之極。從此克利斯朵夫就慢慢的跟他城裡的人處於敵對的地位。
有了這次經驗以後,克利斯朵夫回到家裡,決定把幾個“素受尊重的〃音樂家的作品
重新瀏覽一遍。結果他大為懊喪,因為發見他最敬愛的某些大師也有說謊的。他竭力懷
疑,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不,沒有懷疑的餘地一個偉大民族的藝術財富中竟
有那麼些平庸的作品與謊言,他真是大吃一驚。經得起磨勘的樂曲實在太少了!
從此,要去看別的心愛的作品的時候,他就免不了心驚肉跳可憐他象中了妖法
似的,到處都碰到同樣的失意!他為了某幾個大師簡直心都碎了,彷彿失掉了一個最愛
的朋友,也彷彿突然發覺自己那麼信任的朋友已經把他欺騙了多年。他為之痛哭流涕,
夜裡睡不著了,苦惱不已。他責備自己:是不是他不會判斷了?是不是他完全變了傻子?
不,不,他比什麼時候都更能看到太陽的光輝,更能感到生命的豐滿:他的心並沒愚弄
他
他又等了好久,不敢驚動他認為最好最純粹的作家,那些聖中之聖。他唯恐把自己
對他們的信心動搖了。但一顆事事講求真理的靈魂,本能上對一切都要追根究底,看透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