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又勸他不要過於疲勞,過於熱情,得保重身體。——再
不然,克利斯朵夫對他指揮貝多芬《英雄交響曲》的作風發出憤怒的叫喊:
①法、意兩國,凡負責及指揮某一教堂的音樂節目的,稱為教堂樂長(mai tre de
chapelle)。在德國,十九世紀及以前,諸侯宮廷中的教堂樂長,亦稱Kapellmeister,
近代用義更廣,不論教堂的、民間的、劇院的樂隊指揮,均統稱為Kapellmeister,比英
語中的conductor多一點尊稱的意味。
②車爾尼為十九世紀鋼琴家兼作曲家,所作尤多為學生練習指法用的曲子。《速度
練習曲》為此種練習曲之一。
“轟啊!轟啊!給我轟死這些傢伙罷!難道你們全不知道什麼叫做戰鬥,什麼
叫做對於人類的荒謬與野蠻的戰鬥,——還有那個一邊歡笑一邊把它們打倒在腳下的力
嗎?嘿,你們怎麼會知道呢?它所攻擊的就是你們!你們的英勇是在於能夠聽著,或忍
著呵欠而演奏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因為這個曲子使你們厭煩那末老實
說出來罷,說那個曲子使你們厭煩,厭煩得要死!)——你們的英勇還有什麼表現?大
概是光著腦袋,駝著背,忍著過路風而恭迎什麼大人物吧。”
對於這些音樂院的長老演奏過去的名作時所用的〃古典〃風格,他只嫌冷嘲熱諷的字
不夠用。
“古典!這句話把什麼都包括了。自由的熱情,象學校的課本一樣被刪改修正了!
生命,這片受著長風吹打的廣大的平原,——也給關在古典學院的院子中間!一顆顫動
的心的獷野威武的節奏,被縮成鍾錘的擺動,安安靜靜的,規規矩矩的,按著四拍子前
進,在重拍上加強一下!你們要把大海裝入小玻璃缸,放些金魚,才能鑑賞大海。
你們要把生命扼殺之後才懂得生命。”
他對這般他稱為〃打包匠〃式的樂隊指揮固然不客氣,但對〃馬戲班騎師〃式的名指揮
尤其嚴厲,——他們周遊各地,教人家欣賞他們手舞足蹈的姿勢,爬在大名家的背上顯
本領,把人盡皆知的作品弄得面目全非,難於辨識,在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中表現
他們的身手矯捷。克利斯朵夫把他們當做賣弄風情的老婦,走江湖的吉普賽人,走繩索
的賣技者。
演奏家也是給他嘲弄的好材料。他批判他們賣弄手法的音樂會時,宣告自己是外行,
說這些機械的練習是屬於工藝學院的範圍的:時間的長短,音符的數目,耗費的精力等
等,只有畫成圖表才能顯示,才能估量它們的價值。有時,一個著名的鋼琴家堆著笑臉,
頭髮掉在眼角上,在兩小時的音樂會中解決了技術上最大的困難,克利斯朵夫說他根本
還不能把莫扎特的一曲簡單的行板彈得象個樣。——當然,他並非不知克服困難的樂趣。
他自己也體味過來:這是人生一樂。但只看見作品的物質的一方面,認為藝術上的英勇
壯烈就只有這一點,那他覺得又醜惡又可恥了。什麼〃鋼琴之獅〃,〃鋼琴之豹〃,他都不
能原諒。——同時他對那般在德國很出名的老學究也不大客氣,因為他們苦心孤詣要保
存名作的原文,便加意壓制思想的奔放,並且象漢斯?馮?彪洛夫那樣,表演一闋熱情
的奏鳴曲的時候,簡直象教大家上一堂朗誦臺詞的課程。①
①漢斯?馮?彪洛夫(1830—1894)為德國十九世紀最大的鋼琴家和指揮家之一,
此處批評其演技,系作者本人親聆以後的評語。
歌唱家們也有捱罵的份兒。克利斯朵夫對於他們粗俗笨重的歌唱和內地式的浮誇的
腔派,心中真有千言萬語要說。這不但因為他記得和那位藍衣太太的爭執,而且許多使
他受罪的表演更加強了他的恨意。他竟說不清他的眼睛跟耳朵哪一樣更難受。至於舞臺
面的惡俗,服裝的難看,顏色的火暴等等,克利斯朵夫因為缺少比較的材料,還不能充
分的批評。他所厭惡的,尤其在於人物、舉動、態度的粗俗,歌唱的不自然,演員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