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不認字城裡人瞧新鮮。”吳胖子也趴了牌產,“故事一律發生在黃河邊高土坡饒用筆操了人還得誇你有歷史感。”
“都上‘挺’了。”我緊張地盯著每個人打出牌,用力拎起一張牌,嘴上喊著:“自摸!”
“自摸!”所有人都喊著,滿懷希望地用力摸牌。
“自摸!”劉會元“啪”地把剛摸的一張“七條”亮在桌上,隨後把自己趴著牌立起來推倒,“收錢。”
我一邊交錢一邊對上家的丁小魯說:“你手也太緊了,一張牌也吃不著你的。”
“我又吃著誰的了?”丁小魯笑著說,“下回餵你點香的。”
“誰也不指了。”我碼著牌說:“永遠自摸。”
“你倒是寫不寫鄉下事?”吳胖子問劉會元,“你要不寫我可寫了。”
“讓給你了,你不就憋著拿你爺爺奶奶開涮。”
“我不同意吳胖子寫鄉下事。”丁小魯說,“他那語無倫次的勁兒不如改現代派順茬兒。”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劉會元對丁小魯說,“人就好寫褲襠底下的事。”
“那就單開一路吧。”於觀說,“當性文學專家。”
“行啊。”吳胖子笑呵呵地說,“現代派加性文學——瞧好兒吧。”“就剩咱倆憂國憂民了。”我衝於觀笑著說,“他們都奔高枝兒了。”
“不,我也不憂國憂民了。”於觀搖著手笑著說,“我‘垮掉一代’得了,整點反社會文化的,逆風千里。”
“那多不好呵,到時候我們臺上戴紅花你臺下挨批判。”
“沒關係,繁榮文藝麼,那多熱鬧。到時候你們千萬別客氣,照死了打棍子,拿出那勢不兩立深惡痛絕勁兒——一打棍子我就名揚天下了。”“數他機靈。”吳胖子說,“我們不,我們就照死了誇你,說你是毛委員派來的。”
“我讓你們誇都找不著下嘴的地方。”
“我們可以牽強附會。說你其實很善良很純潔,不平則鳴愛之深恨之切麼。”說到這兒,吳胖子掉臉對我說:“我發覺咱們還缺一個搞評論的,專業淘井的。”
“這裡閒人就剩丁小魯了。”我看丁小魯。
“好吧,那我就扮這搞評論的。”丁小魯說,“不過你得湊錢給我買點洋書看。”
“沒問題。”我說,“這樣吧,咱們今天晚上就算是義賽,贏的錢全都捐贈給丁小魯置洋炮。”
那天夜裡,我們玩了一通宵。夜裡兩點,安佳找來了,叫我回去。我說你別打岔,我們這兒切磋藝術呢。然後我們把剛才的決議和分工告訴了她。安佳聽了十分不樂意,說淨欺負我們方言,好事沒他,倒黴的差使老輪著他。我正色訓斥安佳: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大家派我當文人是大家對我的信任,也是我的光榮。這幾個人裡拍馬屁的工夫就數我到家,這麼重大的事情換個生手幹我還不放心呢。
“我倒不是不想讓你當御用文人。”安佳說,“問題是養狗還得管飯呢,沒有白使喚人家的。你現在駢和上邊商量,如果上邊答應好好養你,給政治待遇給房子給津貼,你當大茶壺我也不管。”
“咱不是得先作出點成績人家才能給好臉麼?要不怎麼巴結得上,萬一你大奸似忠呢?得給人時間觀察。就說養狗這道理你不也得喂一陣兒才能看出是忠心耿耿的看家狗還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賤!”安佳白了我一眼,“你這叫賤!”
“我就賤了,怎麼啦?”我一挺胸脯,“賤得光榮!我不怕罵,我又沒賤外人,自個的國家,當孫子我都幹!”
“你們小公母倆也別吵了。”吳胖子拉架,“安佳呢,的確有苦衷,方言呢,也是大義凜然烈火金鋼。”
“你不知道。”安佳泣訴,“我們家除了孩子還能一天三頓,剩下總共五頓飯,我們倆就得搶,誰動作慢點,有一頓就得抗著。我不是反對拍,拍你倒是揀個有錢的拍呀?現在純粹是窮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躥了起來,“還有沒有原則?國民黨給你錢你也去拍?知識分子的人格、氣節什麼的還講不講?”
“你們倆都有理,都沒錯——我錯了我沒理還不行?”吳胖子急赤白臉地說,“我混蛋我不是人,你們全他媽是好人老實人受欺負的人。”
“我看咱們也別讓方言為難了。”劉會元說,“咱抓鬮算了。誰抓著什麼就玩什麼,也別爭也別躲。”
“同意同意。”於觀和丁小魯附和。
於是我們弄了五個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