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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晴天霹壢!五雷轟頂。

她木然跪倒在兩位老人之間。欲哭無淚,欲辨無詞。

婆母就帶著孫兒住進了這裡,待一切安頓好,婆母才讓她來看他們。

她不敢喊,不敢控門,將準備好的生活費悄悄從門縫底下塞了進去

十八 昔日的章懋李與今日的章亞若

亞若病了。雖說一般的傷風感冒,可因為心病連夜失眠,她病倒了。

人燒得昏沉沉的,可腦細胞異常興奮,連闔下眼的念頭都沒有。下午蔣經國給她帶來了這捧杜鵑花,見她燒得不低,又囑專署查醫師來給她打了一針退燒催眠,她卻仍處於亢奮狀態。

昔日的章懋李與今日的章亞若撕擄糾纏崩裂抗衡

噼哩啪啦硝煙瀰漫,爆竹聲聲中筷子巷又迎來了一個繼往開來的喜慶日子——唐家婆婆娶媳婦啦!

披著綵帶的幾輛橡皮車到了,喜娘扶出個千嬌百態的新娘子:

——白色的緞子旗袍長至腳踝,卻短袖露臂,腳上還著一雙白色的高跟皮鞋!最奇的是那一頭黑鴉似的秀髮上竟箍著薄若蟬翼、湧如浮雲拖曳至地的白色婚紗!兩個漂亮的小女崽樂呵呵地跟在後面托起才不至於拖地!

白皙清癯的新郎官卻是老式打扮,頎長瘦弱的身軀著一襲黑華絲葛長袍馬褂,腳著一雙千層底黑布鞋,左胸襟別一朵碩大紅花,正是東方式儒雅書生風範。輕盈的白色新娘子挽著他的手臂,好像一個早早地進人了酷夏,一個還遲疑地留在寒冬。

拜堂改良為三鞠躬,新郎新娘對鞠躬時,她見新郎緊張得汗在臉上淌成了無數小溝,她噗哧笑出了聲。

她實在太小——十五歲的沒成熟的小懋李。

他呢,大她三歲,空有雄赳赳名字唐英剛。

筷子巷快子,第二年她便生下兒子大衍,學名遠波。婆母包下了養育孫兒,因為不放心這十六歲的女崽,只要她喂幾頓奶,於是她除了烙刻下新生命從母體分裂時幸福又恐怖的巨痛外,她不過是一個懵懂的小母親。

婆母從心眼裡疼她,婆母守寡拉扯大兒子英剛和英武,就把她這長媳當女待,祖孫三代倒也洽和。白天,她或看書作詩繪畫,或撥弄月琴;也繡花結絨線做衣服,也下廚做幾樣小菜;昔時女友來邀,也會嘻嘻哈哈上街瞎逛;活得閒適也無聊。黃昏倚門,翹首盼在監獄中做事的夫君歸家,然而,唐英剛沉默寡言,似惜話如金。飯後,小夫妻相守一室,唐英剛就搖著綴有流蘇的洞蕭,嗚嗚咽咽吹上一陣,吹得滿屋的淒涼蕭瑟,她就晃晃他的手臂,放下簫,他又到桌前,鋪開白紙,讓妻研墨,自己抄錄幾首古詩詞,字是一絲不苟的正楷;偶也自作一首,格律無可挑剔,吟來卻味如嚼蠟;偶也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地凝視嬌妻,看得懋李的圓臉像熟透了的李子,他卻仍無一個字!只有那眼神無限滿足。

他的日子,掙錢養家是義務,與妻相守是權利;除了監獄就是臥室,這以外的天地與他何干呢?

她的心扉原來“滿園春色關不住”,她的血原來一熱就能沸騰,昔日女同學的哥哥因鬧學潮關進了監獄,她就陪著女同學去探監,於是撞見了唐英剛!他一聲不吭,只是滿眼憂悒。

她呆了!她不知道男人還有這麼黑這麼深憂悒的大眼睛!她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柔弱無骨、柔情似水的可憐男人!她也哭了。

淡漠中,第二個兒子細衍又出世了,學名遠輝。日子依舊,婆母照例包辦一切。她與他之間卻單調重複得無聲無息,他們之間從來沒吵過,他連重一點的話語都沒有,吹簫少了,抄詩少了,他久久地凝眸於他,像要把她的身影和靈魂一起攝進他漆黑的瞳仁中。

她困惑。她窒息。

終於有一天,她叛逆了。吃早飯時,唐英剛從飯桌旁站起,像往常一樣,她遞給他去監獄的公文包,旋即變戲法似的,她的手中還有一隻小巧的女式公文包:“告訴諸位,從今天起我也要去高階法院上班羅!”

她愛上了法院文書工作,井井有條、沉穩細心地做著,活得充實,人也鮮亮活躍了許多。他沒有責怨她,連眼神的責怨也沒有,只是每日的晚課不再吹簫不再抄詩,只將那支簫於手中輕輕地長久地摩挲著,他神不守舍,他像是失落了很多很多。

她終於無計可施,那監獄的氣味漸漸幻化為另種氣味——沒有人氣的墳地的氣息!

她勤回孃家,後來乾脆就住回了孃家。是心理的逃避也是生理的逃避。她害怕沒完沒了地生兒育女,像她的母親和大姐。獨立、進取的意識執拗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