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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部分

就進了同一條戰壕,穿同一條褲子。漠北那邊死在凍土地上的戰士算是白死了。),這些前英雄又不值錢了,他們陣亡需要撫卹,負傷需要治療,成了國家累贅,成了姑娘眼中的傻大兵,成了小孩嘴裡的胡蘿蔔,他們是傻瓜,是白痴,是一堆臭狗屎。作為高中沒有讀完就參軍的徐永晉,對如何認識這個世界他有自己想法了。他知道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並非沒有先例,建國後在國際壓力面前,軍隊一直是重點發展物件,可這次戰爭要改變世界格局,改變後的世界還需要軍隊優先嗎?這可難說的很。要是沒了潛在對手,說不定這些都成為事實。至少從沒有永恆朋友,只有永恆利益(這是國內信奉的真理)這句話來講,現在的敵人,說不定就是以後的盟友。

頭腦簡單是幸福的,胡思亂想是有害的。想的越多,徐永晉就越懷疑自己參軍是否頭腦發燒,或者說腦筋短路了。當逃兵嗎?這顯然是不現實的。這裡是美索不達米亞,比唐僧西天取經路還要遠,就是孫猴子也要翻個筋斗才能回去,自己沒有筋斗雲,如何回家?何況當逃兵是十分丟臉的事情,不要說自己,就連家裡父母、姐姐姐夫也要讓人瞧不起,很愛面子的徐永晉是說什麼也不肯當逃兵的。裝做有戰壕恐懼症到後方療養?真要裝,徐永晉相信自己看的那麼多,相信能裝的很像,只是他可以矇蔽戰友,卻無法矇蔽軍醫,那些早已煉就火眼金睛的醫生會將他從後送神經失常患者裡抓出來,扭送前線的。別的連隊就有這樣人被送回了前線,並且他們下場很慘,在下次衝鋒時,這些人被編入敢死隊,衝在最前面,別人可以彎腰躲避炮彈、子彈,他們在衝鋒時要是這樣做,督戰隊的凶神惡剎馬上會執行戰場紀律:槍斃。檔案裡也要揹負不名譽的結論,讓家裡人抬不起頭來(撫卹根本用不著考慮,連跟軍方要求搞一個好一點結論讓人入土為安也沒有用。)。這已經很嚇人了,真要被扭送回來,連裡那些曾經共生死同患難的戰友看自己的眼神也讓人抬不起頭,徐永晉雖然很想裝病,但是這代價太大讓他最終還是打消這個念頭。不能當逃兵,不能裝病,連當俘虜也不成。教員說過了,全世界只有中國人才真正的寬待俘虜,其他國家,尤其是同盟國裡的土耳其這種未開化國家,對俘虜只有虐待,打罵是免不了的,每天想添飽肚子是幻想,乾重體力活是要累死人的,受到性虐待也是家常便飯的。俘虜的前途如此暗淡,尤其是後者,只要想想也是寧可戰死也不當俘虜。

這些道路都不通,剩下的只能是要麼戰死在沙場,要麼重傷送回國內去,要麼運氣極佳,活著從戰場上走下來。想要活著離開戰場這希望實在渺茫。不過一年多時間,徐永晉所在的五連離開國內時是一百五十人,現在雖然還有一百四十人,可去年一同登船踏上征途的只剩下二十來人了,連一個排都湊不起。其他人不是死就是傷,連連長都經歷了三任。整天聽炮響,看著周圍土地被子彈打的撲撲冒煙,徐永晉的各種念頭漸漸離開了頭腦,人也變成了大家嘴裡常說的“沒有靈魂只會戰鬥的野獸”,反正什麼都和徐永晉沒關係,他只期待著屬於自己宿命的那麼一天。

一年多了,以前的一切都離徐永晉那麼遙遠,彷彿是另外一個人身上發生的事情。在休整時候,對報著與自己當初一樣信念的新兵,作為訓練他們的下士,也許出發點是為了讓這些新兵能適應戰場殘酷的環境,徐永晉大聲嘲笑著,肆無忌憚地蔑視他們的天真,他們的幼稚,可內心深處,恐怕是自己在經歷殘酷的戰鬥後,理想的天堂坍塌了,下意識想要否認自己曾經經歷過與這些新兵一樣的心歷路程。當李廷貴在今天說出和徐永晉當年與孔班長相似的話,徐永晉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些東西又浮現出來。

“怕嗎?”徐永晉反問自己,肯定地回答道:“當然害怕,沒有誰剛上戰場聽到槍炮聲不害怕的。不要說第一次上戰場,就是現在,當聽到敵人機槍朝自己方向掃過來,我還心裡發毛呢!”

李廷貴原本以為徐永晉要大說一番什麼革命軍人永不怕死,什麼為了解放被奴役民族必須視死如歸之類大話,沒想到這位在其他戰士嘴裡跟閻羅沒什麼兩樣的下士居然承認自己害怕,而且到現在也挺害怕,這讓李廷貴大出意外。“組長你也害怕?”

徐永晉坦然道:“自然害怕,只要一死,這個花花世界就和你什麼關係也沒有了,家裡的親人離你遠去,你也不可能再找女朋友,轟轟烈烈戀愛一場,你說我能不害怕嗎?就是不死,萬一重傷,少條胳膊少條腿,那人不成了別人眼裡的怪物?你以後的生活都是灰色的了,要是眼睛被打瞎,什麼也看不到,你想想這是什麼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