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都司官職這才保住,可他還讓鎮臺大人加槍加棒數落一頓,說什麼如不是看在王協臺(二十四團統帶王佔奎官居副將)面子上,他這次是要重重查辦的,好讓其他人辦事不再馬虎。既然協臺求情,撤職這次就免了,只記過三次。
程都司只能諾諾答應,嘴裡一個勁“是是是”,“著著著”,跟著統帶灰頭土臉溜出鎮臺府衙。
程都司前腳回到大營,上次打他的英國佬後腳也跟了進來。或許是英國佬覺得中國人看看都是一個模子造出來的,彼此差不多,對程都司也就不是特別留意。
訓練場上,英國佬揮舞著柺棍唧哩哇啦衝全營官兵喊,程都司這下再也不敢亂說什麼“爺死”了,聽完翻譯將英國話翻譯成中國話,他才帶著自己手下,按照英國人說的去做。
程都司覺得自己已經十分小心謹慎了,可就是這樣洋教習也不滿意,據翻譯說,洋教習認為為了讓自己命令能切實貫徹下去,他說的那些英國口令,士兵們應該不用翻譯就迅速做出正確的反應。可這支軍隊,士兵們除了知道“爺死”和“惱”以外,其他是一個洋字也不認識的,現在讓他們現學,時間又顯得太急,就是學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學會的,這自然令洋教習極為不滿。
第二部鐵與火之金戈鐵馬第六章(三)'目錄引索'
洋教習不滿,他就要找人發洩,於是程都司成了受氣包,幸好洋教習沒認出面前這個管帶是給自己打過之人,不然程都司非掉層皮不可。
沒兩天,洋教習再次拉著翻譯找程都司發火,說什麼他的軍隊中,士兵都是“強盜、土匪,是大煙鬼與懶漢的混合體”,這樣的軍隊永遠不可能取得“怕母”。
程都司不知道害怕母親與他的軍隊有什麼關係,詢問賣弄口才的翻譯,這才知道所謂“怕母”(Palm),就是英國話中勝利的意思。
程都司也知道他計程車兵不怎麼樣,可這能怪誰呢?成立六個師的新軍,好兵都讓前面幾個師挑走了,輪到第六師能有這樣兵員已經不錯了。何況要不是洋人把鴉片帶到中國來,他的那些手下又怎麼可能會有大煙鬼?
雖然滿肚子不高興,可程都司還得很委屈在旁邊透過翻譯賠不是。“爺死”他是不敢說了。
攤著這麼一位洋上司,程都司苦頭自然吃了不少,同時又沒聽到一句好話。訓練中,程都司得跟那些士兵們一起摸爬滾打,一點當官的威嚴都沒有,而洋教習還特別喜歡看他們這些皇上賞的官,是如何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的,於是程都司日子更是難熬。
每天下來,對這個洋教習,程都司自然是怨聲載道。如不是朝廷現在就指望洋人幫忙,程都司真要掏出手槍,給洋教習後背來一槍以解他一肚子怨氣。
這幾天的訓練,讓程都司的幾個鐵桿心腹也是腰痠背痛,訓練完後人像是被抽了筋。如不是朝廷律法太嚴,這些人真要脫下官服,回家種田去了。
“大人,協臺大人有帖子給您。”
訓練了一天,腰痠背痛的程天行正趴在躺椅上哼著小曲,閉目養神,外面自己的小戈什朝裡面嚷嚷起來。
聽到協臺大人有帖子給自己,程天行一骨碌從躺椅上翻身坐起來。
“什麼事?”
程天行武人出身,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他的名字要是連起來,他是明白的,可分開了,也就中間那個“天”字,程天行還認識。
將協臺大人的帖子拿了進來,程天行忙讓小戈什把筆帖式請來,讓他幫自己看看。
這個筆帖式是程天行在升為都司後,花重金請來的。筆帖式祖上曾經在浙江新昌住過,雖然三代之前,筆帖式祖上已經離開了新昌,可既然有了這層關係,說起來,他也是紹興師爺。
紹興師爺平常幫程天行寫寫公函,再幫他處理一下事物,事情辦的倒也妥帖。今天,這個師爺草草掃了兩眼,笑道:“大人,統帶大人說是要介紹這裡一個名士給您認識。統帶大人還說這個名士有條陳給您過目,讓大人您斟酌一二。這個名士現在就在大營外等候大人接見。”
程都司打了個哈哈。“什麼東西讓我斟酌?若是大事,協臺自會處理,到我這裡,都是些芝麻綠豆大事情。請那位名士進來吧。”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從帳門外進來一個儒生。
略顯花白的頭髮,幾根山羊鬍須,看起來歲數有了一些。
來人頭戴鏤花金頂子,身著五蟒四爪官袍,外面還套了件補服。
看到補服正中圖案,程都司就有些看不起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