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晉是個有心人,剛被審查時,他以為自己和國父有過接觸,有些人對此嫉妒,給他穿小鞋,空降土侖的戰鬥,傘兵團八百將士犧牲了五百,可以說,就空降作戰而言,是場失敗的戰鬥,但他徐永晉問心無愧,他自認為自己已經盡了所能做到的一切努力,他的性命也在那場戰鬥中,幾次差點交代了,房倒屋塌,他差點被砸死,佔領了橋頭的德國人搜尋戰地,他差點被發現槍殺,進攻上來的遠征軍又忽略了倒塌的房屋,他差點窒息而死,送到醫院,他差點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為了勝利,他付出了那麼多心血,那些人卻還念念不忘“為什麼被德國人俘虜,為什麼不自殺?為什麼選擇敵人頭頂空降,而不是落在無人區?為什麼不集中部隊?為什麼明知是死地,還讓戰士無謂的流血?為什麼別人都死了,就你沒死”
為什麼,為什麼,無數個為什麼攪得徐永晉快要發瘋,他對此不滿過,憤怒過。可那些審查他的人並沒有限制徐永晉讀報,從那些國內郵寄過來,過了時的報紙上,徐永晉發現國內出現一個很讓他心寒的苗頭:創造了共和國的國父不再是永遠正確,永遠偉大,永遠光榮了。報紙上開始就國父的某些言論出現微詞,雖然很少,而且還富有“善心”地替國父給出解釋,但微詞就是微詞,某個評論員就很直白地說“楊滬生是人不是神,他也不可能事事都考慮周全”。
國父生前什麼評論員敢直呼國父大名?國父自己虛懷若谷,可那些記者評論員卻不是生活在真空世界內,他們的文章裡就算出現“楊滬生”三個字,那後面也跟著“首長、總司令、議長、主席”等等字尾詞,選用拿一個,就看你的文章要寫哪方面了。現在倒好,楊滬生一死,他的大名就直白地擺在眾人面前,泛黃的報紙上,那三個黑字看得徐永晉好一陣頭暈。
這個世界實在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了,雖然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歷史的車輪一路碾下去,可車輪還是因為某個人的死,發生了偏移。或者說,一個強者的離去,讓車輪又回到了原本該走的道路上。
是原來的道路嗎?徐永晉不敢肯定,一些東西是不會再改變了,但還有一些東西,肯定發生了變化。
連楊滬生都不再永遠正確了,永遠的常勝將軍成了野心家、陰謀家、反革命兩面派、叛徒、賣國賊,他徐永晉接受一下審查又算得了什麼大事?
心是安慰許多,可徐永晉總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不管是關於國父,還是自己,現在看來,還有章騫將軍的死,如果章騫將軍真的死得很冤枉,那麼,稱呼他將軍是完全沒問題的。
作為曾經的首長副官,前陸軍中校——自從被隔離審查後,他的中校軍銜就被暫時剝奪了,要不是軍隊老領導洪葵元上將找他,他連大蓋帽都沒得戴——徐永晉自然明白不該問的,不能隨便亂問,只是章騫事件蹊蹺太多,而他的好朋友王林斌就在章騫身邊工作,他自己已經倒黴了,卻還關心自己的朋友。
徐永晉看了看房門,小聲說道:“是章將軍吧?老首長,那些報紙我看了,分明是胡說八道,我們的軍隊又不是睜眼瞎,真要發生像報紙上說的那些事,而軍隊高層卻無動於衷,那這場戰爭也就不必打了。我相信章將軍一定被人冤枉了!不知他身邊的人?”
章騫點了點頭:“你想問哪個?”
徐永晉遲疑片刻,還是說道:“老首長,我記得初次和您見面時,您就知道了,海軍的王林斌上校是我的校友,也是我的好朋友,”徐永晉臉有些紅,半是鬱悶,半是心酸:“您知道,自從我被隔離審查後,連父母的信都沒收到了,跟朋友們也斷了聯絡,不知道他?”
“王林斌?”洪葵元的臉沉了下來,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加重了語氣:“小徐,你的問題我都清楚,我知道你是被冤枉了,既然我來了這裡,對你的審查最後也會還你個公道。不過,你畢竟當過德國人俘虜,雖然那是在你負傷昏迷期間,被俘還是不能否定的事實。”
徐永晉臉色有些蒼白,小聲道:“是的,這個我有數。”
“你的為人我很清楚,作為老首長欣賞的人,只要有一線可能,你也不會去當什麼俘虜!在這一點上,我可以用政治生命來擔保!”
“這個老首長,您不必如此。”
“怕什麼?白的到什麼地方都是白的!”洪葵元重重將咖啡杯頓在茶几上,大聲說道,像是在對看不到的某種勢力發洩心頭怒火。重重喘息兩下,洪葵元轉頭看著徐永晉,眼裡又有些無奈:“可是你也要知道,我們中國軍人和西方軍人是不一樣的,在中國,我們很強調軍人氣節,氣節重於生命,這是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