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但願隨流水常伴妻前,故為草民取字凝川。”
齊霜的臉色頓時蒼白,看著眼前人,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游走,彷彿想要描繪每一分每一寸,過了許久掙扎道:“願隨流水長伴,但願凝結河川留那人在眼前”
“只可惜,河川是凝結不了的,家母也一去不返。”
“她,她是”
“南安郡王想要說她是有苦衷的是麼?或許吧,看中她的人是皇室貴胄,宗親顯耀,她不過一介草民初登龍門,哪裡能與皇家抗衡。家父便用這個理由騙了自己許久,直到投書春官大司禮面前,他還幻想著或許是皇家強權,或許他抗衡的不是家母的貪圖榮華富貴,而是皇家。”
“她辜負了你爹爹。”
“南安郡王殿下也覺得那個女人辜負了家父麼?”
齊霜又是沉默良久,忽然快步上前,兩人相距三四步的時候凝川象是忽然醒過來一樣快步後退,一面道:“不要過來,草民賤軀,不敢靠近郡王!”
齊霜步子一挫,停的太急,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穩住,她低頭看著地上,看了很久忽然一抬頭:“川兒我的川兒!”
“草民當不起殿下如此稱呼。”
“川兒,我知道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爹爹。可是,川兒,我是你娘啊,你既然回來了,就是想要看看為孃的不是麼。這麼千里萬里都來了,難道連一聲川兒都不讓娘叫?”
凝川全身顫抖,伸手扶住旁邊的一顆樹才能勉強支援,冷笑道:“川兒,二十年前你怎麼不叫我川兒?二十年前我在玉瓏關都督府背中匕首,入肉三寸,抓著爹爹的衣服一邊吐血一邊叫孃的時候怎麼沒人叫我川兒?”臉色一沉,冷笑三聲:“或許,郡王殿下要說她是有苦衷的,不知道是不是新歡之人哭泣著撒嬌呢,還是皇家的人拿刀子逼著。”
“川兒,那個人為娘我並沒有什麼苦衷,我出生寒門心比天高,只想榮華富貴,位極人臣。被招入正親王府的那一刻就只有抓住機會出人頭地的念頭,忘了父母姊妹,忘了明期,更忘了我們門前的那條河”
凝川前幾日寄柬留刀約她出來,本以為蘇臺齊霜會帶來人馬抓她這個“叛臣之女”“南平奸細”,故而從永寧城就開始跟蹤,並未見一人一騎,已經有幾分例外。又以為提起往昔之事那人一定會百般抵賴,想出種種藉口為自己辯白,將罪過推倒蘇臺皇室或者丈夫蘇臺詠身上,說些無可奈何,被逼無奈的話。哪裡想到她居然坦誠一切過錯,不加一字粉飾。
她若是百般抵賴,凝川必定怒火上衝,可她越是坦陳,凝川心中的怒火就越是平息。等她說完前面那段話,恰如公堂之前低頭認罪,凝川心中一陣盪漾,二十年來的悲憤居然一瞬間消失無蹤。
一瞬間,她又想起在南平的父親,金馬玉堂位極人臣的父親中夜庭院獨立,花下望月。宛明期曾對她說:“川兒,這些年我在想,當年或許是我太年少氣盛,或許是我逼得太緊。害苦了你,更害苦了小姑和婆婆。可是”
每一次他都說到這裡就停住,怔怔的看向遠方,凝川小的時候不明白,年紀大了隱約覺得父親想要說的是“可是,就是不甘心”。她想,那個時候父親的堅持已經不是想要奪回母親,只是想要她說一聲道歉,在昭明殿前當著皇帝和滿朝臣子向他這個結髮夫婿低頭道歉,坦誠過錯。
而剛才,她——齊霜和宛明期的獨生女兒——居然在雲雀谷代替她的父親聽到了二十年後的道歉。
“川兒”她看著凝川,並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趴跪在地,像凝川在南平看到過的一些情景。她只是望著她,目光閃爍,臉上維持著一個貴族的高貴端莊,然而那閃動的目光中藏著萬般話語。她沒有說一句悔恨掩飾的話,但是像她這樣一個人,坦言過去就已經是最深沉的懺悔,而且,她相信這個留著她血,十月懷胎所得的女兒能夠理解。
“川兒,”她緩緩道:“你爹爹他過得可好?”
提到宛明期凝川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心中一陣悲憤,冷冷道:“好得很,位極人臣,冊封爵位,南平沒有一個人敢惹他,皇上對他信任有加。”
齊霜輕輕嘆一口氣柔聲道:“傻孩子——”
“你覺得還不夠好?”
“明期這樣的人,背井離鄉,叛國棄君,揹負逆賊之名,獨在他鄉月下,又怎麼能好呢?”
一瞬間二十年背井離鄉具上心頭,凝川看著眼前人忽然明白二十多年前宛明期對她的一往情深。縱然反目為仇,這人世間最瞭解宛明期這個人的還是隻有她吧,甚至比她這個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