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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正好這時國家農委、中科院等單位,決定在全國選十個縣進行農村基本情況的全面調查,最後每縣要寫出一本報告。讓所裡參加,這正是農經室的任務,白剛沒有課題負擔,便派他去參加,使他有機會到上海、江蘇、四川等先進縣去考察。考察的結果,他看到廣大農村都處於貧困之中,即便南方的糧棉高產地區,糧食畝產千斤以上,畝產皮棉百斤,在那個年代,產量算十分高了,但除去成本除去徵購也難得富裕。

一些富裕社隊主要是依靠工副業,當時叫做“以工補農”。從全國有名的富裕社隊他得到了啟示:只靠種植糧棉油,農民再艱苦奮鬥也擺脫不了貧困,其實道理很明顯,農民人均一二畝地,國家拿走一部分徵購,購的部分都是低價。還要養社、隊一批幹部,除去生產成本,農民剩下的還有多少,把農民都死死地捆在土地上,怎麼能富裕起來?不少地方,農民辛苦一年,一家老小還填不飽肚子啊!

根本出路是必須把一部分農民從土地上解放出來,允許他們務工經商才能擺脫困境。一些富裕社隊,都是這樣。雖然有些做法和現行政策牴觸,但當地領導多是睜隻眼閉隻眼,有些地方已經是半公開了。所以他決定進行“建立農工商綜合經營的農業經濟體制”的研究課題。在全國十個重點縣調查的總結匯報時,他詳細談了自己的看法,得到了國家農委領導的贊同。白剛向所裡詳細彙報以後,他的課題也得到了批准。

這樣就必須擺脫“以糧為綱,一切砍光”的束縛,衝破政策上的許多條條框框,轉變一提農業就是種植業,一提農民就是種地的傳統觀念和認識。可是當時還是人民公社體制,非議“以糧為綱”仍然是一個禁區。讓農民搞商業,更是國家政策不允許的。連雞蛋都必須賣給國家,何況其他?雖然允許社隊搞集體企業,但當時政策卻只允許三就地:就地取材,就地加工,就地銷售。

白剛對這一系列的規定十分反感,搞商品經濟要人盡其才,物暢其流,怎麼能把人和物資都捆在當地不準流通?不僅搞工副業如此,就是農業也是把農民捆得死死的。

所裡讓白剛帶一些科技人員到基地縣一個公社搞綜合試點,原來和縣裡說好在點上給科研人員更大自主權,但後來連什麼時候澆水,什麼時候施肥,都是縣裡統一指揮,稍有不同意見,公社、大隊幹部便要受處理,扣獎金,不準評先進,氣得農民們都說全縣的人只有縣委書記一個人會種地。

白剛在點上的切身感受,又加上在全國各地的考察研究,逐漸地感覺到,農民長期貧困的根源,正是這種人民公社制度下的種種政策和規定,剝奪了農民和基層幹部的自主權,使農民只能成年累月面朝黃土背朝天,再艱苦奮鬥也擺脫不了貧困。

其實白剛這種見解也並非多麼高明,不是在老家時縣委書記講公社那一套規定禁忌時,連老農民都說這樣只有窮死拉倒嗎?只是人們受多年的傳統思想束縛不敢多想、想到了也不敢多說而已。

想到這裡,他也不敢想下去了。如果說打他右派是冤枉的,那麼右派改正以後只有一年多的今天,再來一次反右,他豈不是個地地道道的右派?他自己的顧慮還好說,而且也不怕丟官兒。他重新到省裡工作時,家裡的侄子、外甥們,都想要他那套木匠工具,說你到省裡做官去了,還要這玩意兒幹啥?

儘管不少人苦苦哀求,他卻說什麼也不給。公開說是他以後還要業餘時間打傢俱,不能丟了木匠手藝。實際內心卻是隻要以後工作中受歧視、不順心,他就寧肯回家還幹木匠,也不肯低聲下氣地去忍受別人的白眼。

因為有了這種決心,他才敢於在研究中衝破禁區,政策不允許的事情,和高階領導不一致的意見,他也敢於寫文章,也敢於在公開會議上大聲疾呼。可是否定公社制度,這可非同小可。人民公社是毛主席親自倡導的,是公認的社會主義模式,是通往共產主義的橋樑,形象的形容為升入天堂的天梯。前不久有一位全國著名大學的農經系領導,一級老教授,到所裡基地縣考察,準備寫他參加世界農村發展學術會議的論文,白剛認為這是向大專家學習的好機會,專門去拜訪,一問他的論文題目:《人民公社是金橋》,他說是十幾個農經專家研究決定的,白剛再也不想探討什麼問題了。當時還是這種思想狀況,你要是否定人民公社制度那還了得?

你寧可回家當木匠?恐怕那時就由不得你了。二十多年一家人在深淵中苦苦掙扎,剛剛重見天日,還想回到過去那種苦日子?不想自己也得為全家想想吧?這問題他不得不認真考慮。

年底所裡舉行關於農業現代化